唐芸身穿一件籠紗的牙黃色對襟褙子,下著粉紅色百褶裙,頭上一支白玉木蘭簪子,鬢邊插著一朵珍珠攢的小花,耳朵上掛著銀色瓖珠子的墜子,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放眼看去,整個人鮮女敕的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爹爹,求您!芸兒也想入宮!芸兒定會不辜負您所望,為唐家贏得一份聖寵。」
唐芸抱住唐庭的腿,兩手緊緊揪著唐庭的袍子。
「胡鬧!」唐庭略帶惱火的斥道,想揮手將唐芸推開,但看著唐芸傷心欲絕的樣子,又有些不忍。
只得耐著性子勸道「芸兒不要胡鬧,先起來說話。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唐芸不依,只是哭個不休,一雙眼楮已是又紅又腫。
唐庭甚是無奈,又看唐菲還在一邊站著,于是揮揮手,對唐菲道「菲兒,你先回去吧,這幾天好好準備一下,過幾天我會找宮中的嬤嬤來教導你一些宮中的禮儀。」
唐菲福了一福,恭順的正要退下,一抬眼,卻正見唐芸正狠狠的盯著自己,眼楮里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狠辣仇恨。
「看來是不準備裝下去了呢,這是要翻臉的節奏麼?」唐菲暗暗道,
「看這唐芸定是不肯善罷甘休,但如今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任你唐芸有何種後招,我也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想著唐菲只微微沖唐芸一笑,就徑直下去了。
卻不見身後唐芸的表情更是瞬間陰沉了下去。
回身正走到正院門口,還沒出院門,就見一身穿藍色褙子的婦人身後跟著幾個僕婦匆匆而來。
婦人長相艷麗,頗為明艷動人,但只渾身上下只著幾件碧玉首飾,衣裙上又只繡著幾只蘭花,打扮的頗為樸素,卻又不失體面。
待走近了,又見其只薄施粉黛,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溫文爾雅的氣質,與其明艷的長相大相徑庭。
這就是唐芸的母親,二夫人戚氏。
對著這個戚氏,唐菲一時心下也是稍顯復雜。
作為一個純粹的旁觀者來說,戚氏其實也並沒有做錯什麼,在唐庭,顧氏和戚氏的愛情之中,戚氏很難說清誰是第三者,誰又是絕對對的,誰又是絕對錯的。
但是以顧氏女兒的角度來說,這戚氏卻是絕對的敵人階級了。
雖然她從未明面上苛責過唐菲什麼,但是她的存在就已是唐菲在府里所有悲劇的源泉。
再加之這個戚氏並不是什麼心思單純的良善之輩,一向頗有手腕,在成為府中二夫人之後,更是善于偽裝,唐菲不覺已最大而已揣測,顧氏的悲慘遭遇中有這個戚氏的多少手筆。
「請二夫人安。」唐菲恭順的沖戚氏行了一禮,禮儀標準的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菲兒,勿需多禮。」
雖是頗為著急,但戚氏卻仍是溫柔拉著唐菲的手笑道「菲兒,此去宮中,若是有什麼準備不足的地方,定要派人去找姨娘分說。」
其實這個戚氏平日里最恨別人叫她二夫人,雖然顧氏在府中已是如同一個透明人一般,但是戚氏卻仍是不喜,仿佛這個二字出口,就仿佛一座大山一樣一輩子壓在她的身上。
所以平日府中伺候的丫鬟僕人都只稱呼其為「夫人」,這唐菲故意口稱二夫人,戚氏雖是心中暗恨,面上卻是一點不顯露,當真也是心機頗為深沉。
似是真的著急,戚氏同唐菲只略略敘話幾句就快速的進了正院。
唐菲原地站了一會,听院中隱隱傳來唐庭怒斥的聲音,又仿佛有戚氏柔聲勸阻的聲音,唐菲也不多听,當下裊裊婷婷的去了。
出了正院,一看天,卻已是巳時,太陽已升到半空,金色的陽光柔柔的打在青色的石板牆上,拉出長長的影子,牆上的苔蘚碎碎的仿佛閃著綠色的光。
因著入宮一事的正式確定,唐菲的禁足令也是順勢解了。
再不用只帶在小小的院子里,唐菲決定在府中隨意走走。
想到前幾日青梅的話,終是決定去顧氏的院子看望一下顧氏。
顧氏的院子比之唐菲的雨香閣,更為偏僻。
平日里除了家宴或者一些極重要的場合,顧氏平日都窩在她的小院子里幾乎是足不出戶。
十幾年來的每日就是誦經念佛,抄寫的經書排起來已有厚厚一摞。
想著顧氏,唐菲不由的也是心下感慨,想當年顧氏也是名動一時的美人,和那唐庭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頗讓人津津樂道。
誰知如此造化弄人,短短數十年不到,就讓一對金童玉女生生磨成了一對怨侶。曾經滄海難為水啊。
一路且行且嘆。
正繞過荷花池邊的一座環形長廊,就見一個粉衣女孩正迎面而來。
女孩約九,十歲的樣子,身著一女敕粉色對襟小衫,向左系著帶子,隨著走動,帶子也一蕩一蕩,頗為靈動。同色百褶裙,上面用白線零星繡著幾朵小花。頭扎兩個環形小髻,墜著兩朵粉色絨花。
女孩身後跟著一個丫鬟,一個婆子,直直的朝著唐菲過來了。
見了唐菲也並不行禮,只昂著頭,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嚷道「我道是誰,這不是大姐姐嘛,今天怎麼有心情來園子里閑逛~」
說著好似想起什麼一樣,眼珠一轉「啊,你正被父親禁著足,卻是偷跑出來的!我這就要去告訴父親,讓他狠狠罰你。」
說著就要往正院而去。
唐菲只是面無表情,冷眼旁觀。
這個女孩就是唐庭的三女兒,庶出的唐靈。
這唐靈是江姨娘所出。
這江氏本是城外一個小茶鋪老板的女兒,一次唐庭同友人去城郊踏青,途中口渴去茶鋪吃茶,偶遇江氏。
見其貌美,又見甚是勤勞,正幫家中推著碾子碾磨糧食,不由大為贊賞,不由詩興大發,賦詩一首道︰
走古道,過黃莊,見一美女碾黃粱。
玉婉桿頭抱,金蓮裙下忙。
汗流粉面花含露,糠撲娥眉柳帶霜。
緊簸箕,慢篩糠,勤而儉,賢而良,
可惜卻要嫁農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