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兒竟是要與外男單獨相談,如此不顧禮教,顧氏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只拉著唐菲不放手,不住的說教。
「娘親,你放心吧,我真的只是和他說句話就好。」
唐菲無奈,又不能掙月兌了顧氏。
最後無法,卻是讓青梅,青杏在一邊三丈之地跟著,這樣也算不是孤男寡女。
如此顧氏才略略松了口,卻也不走,便將馬車停在路邊,直道待唐菲講完話回來再一道回府。
只是坐在馬車里也不放心,還偷偷撩起馬車的簾子,暗暗觀察,生怕女兒吃了什麼虧。
也是顧氏深知此時大雲國禮法對于女人的嚴苛,以及重要性,才如此操心。
樹密葉稠,層層簇簇的銀杏葉子堆疊著,像雲錦般鋪滿了天。
整條街上到處張燈結彩,一些百姓和官宦人家舍得看棚沒有撤去,將整條借鋪的五顏六色。
從樹上掛下一串串的燈籠,將從安民樓到中心街這一條寬闊的街道照的亮如白晝。
如果單看景色,倒是一番浪漫唯美的風光。
唐菲和段致遠面對面站著,兩人俱都沒有說話。
唐菲在斟酌著如何開口。
對于這個心思單純的瑞王,唐菲並不是全無感情的。
只是自己已經選好了自己以後要走的路,就該心無旁貸的一心走到底才對。
況且這是古代,皇權至上,自己已經是備選秀女,又哪里可以同別人有什麼私情。
段致遠雖然身為王爺,但是和自己也不過幾面之緣,雖然自己確實對他產生了好感,可是這份愛情值得自己拋棄所有嗎?
此時自己已是上報的備選秀女,若是又和唐庭提出自己不要入宮了,那麼無疑是要與家族翻臉決裂。
到時候沒有了家族的支持,自己該如何自處?自己的母親又該如何自處呢?
段致遠對自己只是喜歡,他的愛情又能經受的住生活的蹉跎,能經受的住時光的考驗嗎?
自己前世的父母,曾經也有過一段情比金堅的時光,可是他們後來都忘記了婚禮上的誓言。
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爹不親娘不愛的小可憐。
穿越而來的父親唐庭,和母親顧氏,像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一樣,有過那樣一段波瀾起伏的生死之戀。
可是他後來不但有了戚氏,還有了那麼多的姨娘,小妾。
若是如同自己的父親當初對自己的母親那般,以後又有了別的「戚氏」,自己又沒有了家族的支持,自己豈不是變成了一個翻版的「顧氏」?
就算他真的對自己情比金堅,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皇上呢?
皇上會允許自己的秀女與自己的弟弟有私情嗎?
會不會覺得自己不知檢點,禍國殃民,勾引王爺?
這是現實,又不是小說,唐菲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一個不知道結果的感情。
更加沒有權力在王爺和皇上之間挑挑揀揀,猶豫不決。這樣做,無疑是嫌自己命長。
畢竟生活沒有那麼多想當然,生活永遠不會隨著一個人的意志而改變。
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古代社會里,高位者的一個念頭,便可以要了自己的小命!
唐菲不是什麼世界的「主角」,更不是什麼世界的中心,她只是一個還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的最微小的存在。
而她,也永遠沒有那麼大的勇氣,用自己的未來和生命去冒險。
所以即使殘忍,唐菲也要斬斷這份情絲。
因為這就是生活啊!
而唐菲,也正是要改變這種萬事不由自己,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處境,才更是要入宮!
因為只有擁有了權力,才擁有了話語權,才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甚至改變這古代所有女子的命運!
對于段致遠來說,唐菲卻是他的初戀。
正是純真少年的情竇初開。
他與唐菲的兩次相遇都是那樣的偶然又有戲劇性。
這樣的浪漫又夢幻,在年輕的少年的心里不置可否的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段致遠是尊貴的,但同時又是孤獨的。
他向來單純又心思通透。
可能正是因為這份心思通透,才讓他總能一眼便看出那些接近他,奉承他,討好他的人,心中所隱藏的那些黑暗的心思。
所以他是孤獨的。
也許老天正是可憐于他的這份孤獨,才給了他那樣獨一無二的能力,便是能听懂一些小動物的話。
由此,他也終于有了一群可愛單純的小動物朋友。
而唐菲,卻是唯一一個人類,卻能給他,就如同雀兒,燕兒等等那些朋友一樣的感覺。
或許在段致遠的眼中,人人的外表都是一樣的,而不一樣的便是每個人不同的內心吧。
所以,唐菲才會如此的吸引他,讓他喜歡,讓他著迷。
因為,不管唐菲的外表五河,他看到的始終是唐菲的內心。
那樣的柔軟善良,卻又堅忍不拔。
即使唐芸以那樣歹毒的計策想謀害自己,而唐菲卻還是放過了她。
只是現在這份由各種偶然所交織而成的緣分,卻要走到了盡頭。
「遠兒,或許應該叫你瑞王殿下。」
躊躇了半晌,唐菲還是開口了。
「菲兒,我還是喜歡你叫我遠兒。」
段致遠敏感的感覺到唐菲情緒的不同,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在他的心頭。
「我是要進宮的。」
唐菲沒有理段致遠的話,卻過頭,突然說了一句狀若毫無關聯的話來。
段致遠一時沒有明白唐菲話中的意思。
半晌,段致遠才明白唐菲在說什麼。
頓時心中一陣鈍通,那痛意那樣的突然,又那樣的劇烈,讓這個純真的少年甚至一時有些站立不穩。
「你,你要嫁給我的哥哥嗎?」。段致遠顫聲問道。
「嫁?我是這次入宮選秀的秀女,自然是要入宮陪伴皇上的。」唐自嘲的一笑。
「你,你喜歡我的哥哥?」段致遠猶不死心,認真的盯著唐菲,追問道。
「喜歡,自然是喜歡的。」
唐菲連皇上都沒有見過,又談何喜歡呢,只是此時段致遠心思單純,若是不把話說的圓滿,想來他也不會死心。
所以唐菲便只一口咬定自己對皇上正是情深義重。
「我,我知道了。」
段致遠一時眼淚流了下來,一個是他情竇初開第一個喜歡的女子,一個是自己從小到大最親近的哥哥,如果這兩人若是互相喜歡,自己該如何呢?
自己應該是祝福的吧。
可是為什麼心中這樣的疼痛,那樣劇烈的疼痛仿佛要將他的心撕扯成兩半,仿佛要讓他就此昏死過去。
「我,我知道了,祝福你和哥哥百年好合。」
段致遠流著眼淚,晶瑩的淚珠順著慘白的小臉簌簌而下,卻怎麼也止不住。
只道今天這個從小沒單純無憂的少年,卻好像一下子便體驗到了人生最痛苦的事情。
驟然不得不成熟了起來。
「若是哥哥,若是哥哥欺負你,你就來找我。」
段致遠雖然流著眼淚,卻仍是挺直了胸脯,直向唐菲保證道。
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也不魁梧,卻莫名的讓唐菲感覺到了一絲可靠的安全感。
好像是從一個男孩,變成了一個男人,那樣的安全感。
「遠兒,別忘了你答應過我,我們之間的事絕不可以告訴給任何人。至于我,你也就全忘了吧,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我。」
唐菲見段致遠淚光閃閃,雖是不忍,卻仍是狠下心來說道。
「你對我的惦念,維護,不但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會將我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所以,如果是為了我好,那麼還是忘記我吧!」
說完唐菲也不看段致遠的反應,便轉身而去。
身後華光異彩,流光夜舞,然而樹下的少年卻是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唐菲隨著顧氏上了馬車,一行人又返回了侯府。
一路上顧氏見唐菲始終興致不高,又悶悶不樂,不由也是暗暗嘆氣,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麼。
只是在回到侯府之後,卻是將唐菲帶到自己的小院,遣散了下人,母女兩人在案幾火燭昏黃的燈光下,推心置月復的聊了一聊。
「菲兒,再過幾天,便是入宮的日子了。想來我們母女這麼多年來,說過的話卻是沒有這幾個月來說的多。」
顧氏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不明,卻有一種淡淡的哀傷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