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一炷香的功夫，皇上回來了。
衛貴妃強自鎮定的迎了上去。
皇上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挽著衛貴妃的手，一起走進了大殿中。
左淑妃仍舊安安靜靜的坐在凳子上看書，見了皇上便淡笑著起身行禮。
皇上去虛扶她的時候，順便瞅了一眼那本書，書名是《六如居士集》。
皇上不自覺的便嘴角彎了彎，似乎小菲兒也很喜歡看這種類型的詩集，自己見了好幾次，她都捧著類似的詩集誦讀。
皇上也是挺長的時間沒有見過衛貴妃和左淑妃了，如今見了便也坐著說了會兒話，問了下最近在做些什麼。
然後才命著虎賁衛衛兵將那‘女鬼’帶了上來。
衛貴妃在晴薰被帶進大殿的時候，身體就有些僵硬。
雖然她已經在極力的掩飾了，可<是身體卻仍就像是一鼎被木樁撞了的大鐘，顫個不停。
皇上就坐在她的身邊兒，可是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現似的，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盯著跪在地上的晴薰。
左淑妃則是微微仰著點頭，目光一直看著左上角的屋頂，似乎那里的雕花鳳凰活過來了一樣。
表情淡淡的，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晴薰穿著一身素白色的袍子，頭發披散著，虎賁衛的衛兵將她的頭發攏到了她的耳後，露出一張清秀的臉。
晴薰本來會些功夫的，甚至說起來功夫的來源和虎賁衛的這些衛兵還算是同屬一脈。
只是她畢竟是個女子，力氣上本就不及男子。
又被眾人圍攻，所以還是無奈被擒了。
因為交了下手，所以晴薰的身上已經帶了傷，嘴角更是裂了個口子，現在正青青紫紫的向外滲著血。
晴薰本在低著頭，可是被身後的虎賁衛衛兵一拉頭發，迫不得已的揚起了頭，露出了一張帶著點兒倔強的臉。
這張臉不僅皇上認識，就是左淑妃都還算熟悉。
畢竟晴薰一直是衛貴妃身邊的大宮女，走到哪里都跟著衛貴妃，就像是桂圓一般，讓人想不記得都難。
明明是衛貴妃的貼身宮女，可是皇上卻仍舊看都沒看衛貴妃一眼。
左淑妃更是事不關己，好像先下發生的一切都和她沒有一點的關系。
皇上沒有馬上說話，沉默著，似乎在想該怎麼開口。
時間就在這樣令人難熬的沉默中，一分一秒的度過。
衛貴妃覺著自己的呼吸越發的急促了，時間從來沒有過的這樣的慢。
她的身子因為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所以似乎有點發麻。
可是她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發出了什麼聲音，會將眾人的目光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她怕皇上的目光。
沒有一刻像現在如此的怕過。
衛貴妃覺著自己像是一個走入了巨大迷宮的小孩兒，四處都是高牆，四處都是迷霧，她努力的想要掙扎著逃出去，卻四處踫壁。
四面都是一片的黑暗，四周都是一樣的冰冷，她努力的想要向著天上的那個太陽，那個她心目中的太陽靠近。
可是卻，漸行漸遠。
皇上沉默了半晌，終于開了口︰「你為何夜半十分在宵禁還在宮中閑逛？還穿著不整？如此違反宵禁，你可知罪？」
這話一出口，就已經給這次的事件定了性。
從一個謀害宮嬪的事件，降為了一個違反宮規的事件。
衛貴妃則是听到皇上開口的一瞬間，心髒便是跳露了一拍。
卻是在听完皇上的話後，瞬間便陷入了狂喜。
皇上這是不打算追究了！
實乃天助我也！
衛貴妃強行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顫抖著開口︰「晴薰犯了這樣的大錯，還是臣妾管教不嚴，請皇上責罰。」
一邊說著，一邊已是盈盈下拜，動作優雅又嫵媚，一雙微微上挑的眼中，波光流轉。
皇上似乎有些疲憊的長長嘆了口氣，拉住衛貴妃的手，拉著她站了起來。
眼神卻沒有看向衛貴妃只是看著殿中猶自跪著的晴薰︰「你的宮女不守規矩，沖撞了朕。理應受到懲罰。如此，便賜杖刑吧。」
皇上說的輕描淡寫，衛貴妃卻是整個身體都微微一顫。
這杖刑名字雖然平淡無奇，可是既然沾到了個‘刑’字，那就是一個死了。
在宮中，杖責和杖刑雖然名字差不多，內容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就像是民事訴訟和刑法，杖責是有定數的，義在懲治。
而杖刑就是死刑，只是用杖子一杖杖打死。
「陛下……」衛貴妃還想開口，皇上卻是不等她說話，便伸手撫上了她的臉蛋，語氣溫柔又語重心長。
「嬌兒，你哥哥如今正在戰場浴血奮戰，你作為妹妹的，既然不能替哥哥分憂，也自當安靜本分少惹些麻煩為好。」
皇上的語氣輕柔的像是四月江南的湖面被暖風吹皺的微波，但是听在衛貴妃的耳中卻無疑不亞于一顆轟然炸響的核彈。
「嬌兒，這是最後一次了。」
方才還狂喜不已的衛貴妃，如今卻瞬間整個身體如墜南極，一張臉也瞬間變得慘白。
皇上，皇上他知道！
皇上他什麼都知道！
衛貴妃因為從小哥哥的寵愛，雖然沒有父母，卻生來便如同天之驕女一般。
本來也許她可以永遠那樣的肆意，張揚下去，直到，她遇上了皇上。
就像是遇到了她人生中一個解不開的結。
心有千千結，拼盡了一生的勇氣解開了一個，卻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讓她難以釋懷。
月老爺爺，如果你將本宮的紅線系在了皇上的手中，又為何要將他的紅線系到別人的身上？
衛貴妃一向驕傲華貴，她也一向自傲于自己的驕傲。
可是這一瞬間，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衛貴妃努力的忍著眼中的淚，不想讓自己的脆弱露于人前，更不想讓左淑妃看了笑話。
盡管她的心里，已經是大雨滂沱。
皇上發了話，虎賁衛便依著命令，將晴薰押解下去。
從始至終，這個叫晴薰的女子都一直沉默著，甚至面對她的死亡。
衛貴妃終于將自己的眼淚成功的攏在了眼眶中沒有落下。
在淚珠折射的朦朧影子下，她看到晴薰的嘴唇無聲的動了動。
旁人也許看不懂她在說什麼，衛貴妃卻是看的分明，晴薰念出的兩個字，正是「將軍」。
對不起，哥哥，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這樣一個愛你的晴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