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染,你終于醒了,嚇死娘了!」葉氏看見女兒終于睜開眼了,一下子激動地撲在女兒床頭。
「小姐,您可醒了,嚇死奴婢了!」腳踏上跪著的丫鬟也喜得哭了出來。
安氏見一屋子都只顧著哭,忙吩咐著,「半夏,你快別跟著哭了,小姐還沒吃藥呢,你去重新煎一碗來,早先那份都涼透了,恐效果不好了;玉瑤,你帶著茯苓她們去燒些熱水,一會好給小姐擦身。」
接著又去勸葉氏,「夫人,大小姐醒了,您也別哭了,您在小廚房煨著的姜絲銀魚羹定是好了,奴婢這就端來,先讓大小姐暖暖胃,一會兒好吃藥呢。」
眾人听安氏此言方緩過神來,趕緊擦了眼淚各司其職地忙去了。
葉氏也忙擦了淚,「嬤嬤,我親自去取。」說罷便提了裙擺匆匆往小廚房去了。
安氏恐葉氏著了寒氣,忙拿著大氅追了出去。
人群一下子散了,倒是瞬間靜了下來。
洛青染躺在床上費力的眨了眨眼,凝神細思,她這是活著?
不可能啊,她明明喝下無解藥的毒酒,怎麼可能活得下來?但母親分明好好的,半夏也沒有被送給老太監,到底怎麼回事?
滿月復狐疑難消,洛青染咬牙掐了自己一把,嘶,真疼!
實在想不通,便四下里掃視一圈,看見了候在外間的白芷,遂喚她進來問話。
「白芷,現在是哪一年,今兒是什麼時候?我這是怎麼了?」
白芷不過十二歲的年紀,還不太省事,所以听她問的奇怪也並未多想,只脆聲答道︰「回小姐,是天起十九年,今兒是三月二十了。您清早去老夫人院里請安回來路過東霜亭的時候,跟二小姐一起賞梅,您打發了奴婢們去摘梅花,然後二小姐突然哭喊著說您滑跤了,跌進湖里去了,幸虧下了大雪,您才沒摔壞。」
洛青染听完白芷的話心下微駭,先打發她出去了。
想當初她含恨而終,難不成蒼天有眼,垂憐于她,一朝生死相隔,如今許她魂夢重生了?
白芷說如今是天起十九年,那也就是說她現在才剛虛十五歲!
不過,滑跤?洛文嫣可真敢說!
若她沒記錯的話,應是洛文嫣推了她吧!可笑上一世她竟也信了洛文嫣說是自己沒站穩不小心踫了她的謊話,還替她瞞著不說,自己卻大病一場。
現如今看來怕是早有預謀,巴不得她直接一跤跌死才好。
想到這里,洛青染不免嘆氣,這其中又何嘗沒有她跟母親懦弱愚蠢的原因呢?
前世她們總以為一家人理當不分彼此,不該為些身外之物短了親人情分。不曾想,她們的善良無爭皆化作所謂的親人手中利刃,一次次毫不猶豫,絕無心軟地刺向她們的心尖。
如今雖不知如何解釋,但既然老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必然要好好把握,才對得起那些用盡心機算計殘害他們一家的人呢!
洛青染咬緊牙關,握緊拳頭。
哼!報應不爽,天道輪回,如今再世為人,她發誓定要枕戈飲血以待,叫那些殘害他們家人的人,血債血償!
不足一刻的時間,安氏便陪著葉氏端著姜絲銀魚羹回來了。
她二人先在外間仔細燻烤了身上的寒氣,方才緩步進了內室。
甫一走近卻見洛青染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著床頂,眼里似乎透著一股狠戾,面目也有些駭人。
葉氏嚇得外氅都來不及月兌下,只把調羹交給安氏,自己趕緊三步並兩地走到床邊,拿下別在前襟的絲絹輕輕拭了拭女兒的額頭,擔憂地問道︰「青染,你怎麼了?可是哪里疼?」
洛青染神思一晃,未免嚇到母親,趕緊收回臉上猙獰的表情,然後握住她放在床沿上的右手,淺笑答道︰「娘您放心,我沒事。」
葉氏左右細細地打量了女兒一番,見她面色平和,似乎並無不妥,只當是自己熬夜心神不寧看花了眼,這才拿過幾個緙絲軟枕放在床頭,輕輕扶著女兒靠坐起來。
這時候安氏適時地遞過調羹,讓葉氏親自喂女兒喝下。
洛青染喝著母親熬的軟糯香甜的銀魚羹,喉頭幾次哽住,她都死死斂住了,就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再嚇著母親。
想不到,有生之年,她還能再見到至親之人!
一小碗姜絲銀魚羹洛青染吃了個干干淨淨,葉氏此時高懸著的心方才稍稍放下。
這時候安氏上前來幫著她月兌下外氅,掛在繡床右邊立著的雕花黃銅衣架子上,然後才回來端著羹碗出去了。
安氏剛出去半夏便端著煎好的藥進了臥房內,眼見洛青染已經靠著床坐起來了,忙端著藥並著一小碟金絲蜜棗快步走至床前,就要跪在腳踏上服侍洛青染喝藥。
洛青染乍一見半夏,心中又不免酸楚起來。
想到上一世半夏為了她被洛文嫣送給有虐待癖的石公公,不得善終。
此時見她還要跪著,趕緊伸出手虛扶了她一把,「敢情我擺在腳踏邊的小凳竟都是為了擺著好看不成?要你動不動就往這腳踏上跪。」
又側首跟葉氏玩笑道︰「趕明兒娘您得給女兒換個腳踏了,這一個怕是成日里都要被她們跪塌了。」
葉氏听她說的湊趣兒,嗔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才轉身對半夏說︰「你們小姐素日里就待你們親厚,我亦是不講究這些繁文縟節的,你也不必守著這些虛禮,只照顧好小姐就夠了。」
半夏听了她們母女的話,方眼眶紅紅的應了一聲,拿過旁邊的小凳坐下伺候洛青染喝藥。
待一碗藥喝下,又怕洛青染吃藥苦嘴,忙捻起一枚小小的蜜棗,遞到洛青染唇邊,看她啟唇含了,才起身端著藥碗收拾去了。
這時候安氏帶著玉瑤等人端了熱水進來要給洛青染擦身。
洛青染發了一場高熱,本來渾身綿軟,並無多少力氣,但她渾身出了許多的汗,實在不舒服,便讓她們扶著擦了擦身子,換了干淨的褻衣才又回到床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