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听經入了神,時辰便耽擱了,一行人只得在大覺寺上用了午膳,好在大覺寺內常接待這些貴人,所以準備得都還周全。
用了齋飯,葉氏怕趙氏疲乏,便商量說在大覺寺歇上一陣再走。
趙氏也確實覺得听經時跪得久了不大舒服,便應了葉氏的話,留在廂房內歇息。
葉氏安排好趙氏,又去安排洛青染和杜若,囑咐了半夏她們好生照顧她二人,自己才去廂房里歇下。
大覺寺內有一口銅鐘,每隔一個時辰便由敲鐘人撞響一次,那鐘鳴聲空靈安然,仿若裊裊梵音,回繞不絕。
洛青染小憩了一會兒,突然在夢中醒來,耳邊響起鐘聲,再沒了睡意,轉頭去見杜若睡得熟了,就連半夏也睡著了,所幸自己起了身,穿戴好了,想要悄悄出去。
知書正守著門,半闔著眼眸,洛青染一過來她就睜開了雙眼,「小姐,您要出去?」
洛青染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我就出去一會兒,你不必跟著,這大覺寺乃佛門清靜之地,安全得很,你放心就是,我就在院子里,不走遠。」
知書想了想,覺得洛青染說得也是,便只拿起手爐遞給了她,「那小姐若是有什麼事就喊奴婢,奴婢听得見。」
「放心吧。」洛青染點點頭應了,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一出廂房站到外面,她便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現在還未入臘月,她就這般耐不住寒了,可不知這個冬日要怎麼過呢,難道再不出門了不成?
想到要一整個冬天都窩在房里,她就有些害怕,還是趁著眼下還能出門,趕緊看看這大好景致吧!
她剛才又做了那個夢,心頭憋悶,所以才想自己出來走走。
如今走在寺中,听著梵音裊裊,嗅著縷縷寒香,心情慢慢地也平復下來了。
果然,人都道佛門清淨地,可蕩滌心靈,再大的煩惱在這梵音輕唱里也能消除,了悟靜心。
「自古人生最忌滿,半貧半富半自安,半命半天半機遇,半取半舍辦行善,半聾半啞半糊涂,半智半愚半聖賢,洛施主當一切隨緣。」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慈悲之聲,洛青染轉頭一看,卻原來是慧覺大師,還有端瑾王爺,二人站在不遠處,一人恬淡安然,一人笑意暖融。
「大師。」洛青染向慧覺大師行了個佛禮,又向端瑾王爺行了禮問了安。
「洛施主不必多禮,洛施主心頭的疑惑可解了?」慧覺大師念一聲佛號,面目慈悲。
洛青染心知慧覺大師剛才的禪語是對自己所說,她一直覺得大師佛法高深,很多事都心中明了,只是不參與俗事,是以從未多言過,但是今日這番禪語竟像是在提點自己,不知是謂何意?
不過大師的一番話她倒是听懂了,心頭也漸漸清明,是以頷首道︰「多謝大師解惑,信女愚鈍,頗通一二。」
慧覺大師含笑點頭,「通得一二已是難得的通透人了,洛施主萬事不必強求,因緣際會,自有天道。」
洛青染心頭了然,亦含笑道︰「多謝大師指點。」
慧覺大師果然不再多言,轉而對墨曜道︰「王爺心頭之願已成,不必再費心強求,一切順其自然就好,阿彌陀佛,老衲便不多送王爺,王爺自便。」說罷,便往前院去了。
墨曜還了佛禮,恭敬地目送慧覺大師離開,才轉過來同洛青染說話,「何時來的?」
他眼含柔情,在這寒梅新雪下愈發襯得長身玉立,眉眼如畫,洛青染竟看得愣了一瞬。
墨曜也不催她,只是愈發放柔了目光瞧著她。
一抹紅霞悄然爬上雙頰,洛青染難得有些羞赧,半垂下頭,小聲答道︰「隨祖母和母親前來上香還願,王爺也是來還願麼?」
話音剛落,一陣寒風襲來,吹落了洛青染的帽兜,長發翻飛在紅衣白羽之間,映著她的芙蓉玉面,恍若天人,竟叫墨曜看得呆住了,一時間心頭都發起顫來。
這旖旎的情思突然而來,洶涌地叫墨曜這樣沉穩有度的人一時都有些心頭發慌,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還是洛青染一聲嬌咳點醒了墨曜,見她臉色發白,紅潤不再,暗惱自己心思太粗,明知道她畏寒還讓她在這寒風中久站,實在不該。
「此處山風寒涼,你身子畏寒,需得小心才是,出來也不叫人跟著,只你一個人,冷了都不知道添件衣服。」墨曜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洛青染掉落的帽兜重新替她戴好,又手快地替她整了下頰邊的碎發。
這一系列的動作做得自然無比,仿佛他們之間尋常亦是如此相處似的,可是回過神來墨曜才覺出不妥。
「那個…咳,是我唐突了,我就是見你臉色不好,一時情急才,才」墨曜想解釋幾句,卻發現他無法找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為自己開月兌,便只能住了口,訕然又小心地看著洛青染。
洛青染也知他是一片好意,幸而此時沒有旁人,否則的話,若是有閑言碎語傳出,是要解釋不清的。
不過墨曜此舉確實讓她也頗覺不自在,這舉動太過親昵,讓她的心也有些亂了,一時間也沒找出什麼得宜的話來應對,只得干巴巴地答說︰「王爺也是好意。」
墨曜見她似乎沒有生自己的氣,總算是松了口氣,「你別生氣就好,我並非故意唐突,真的。」他就是情難自制而已
「我知道。」洛青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只得胡亂應了一聲。
墨曜心頭憐惜之意更甚,見山風又起,雖心中舍不得與她分離,但到底更心疼她的身子,便道︰「風大了,快些回去吧,仔細別著了寒氣,你身子弱,受不得寒的。」
洛青染低低應了一聲,「多謝王爺關懷,那,青染就先行告退了,天寒,王爺也快些回去吧。」說罷,便匆匆地扯著帽兜往自己暫待的廂房走去。
墨曜得了她的「關心」,看她走得急,步子慌亂,又瞥見她頰邊的赧色,忍不住笑了起來,哪里還能覺出寒風來,只覺得心頭一團火燒著,通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