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姑娘喜歡當季的新款,銀子不是問題,就問老秦叔是否敢接。」
清芷坐下,接過福子遞上來的白茶,抿了一口,放下來說道。
有錢人的生意,可不是那麼好接的,里面瑣碎的事兒多。
可是一旦做好了,那就是財源廣進。
老秦叔在她對面坐下,微微頷首淡笑,雙手藏在寬袖里面,看起來淡定自如。
這份神韻,僅僅是掌櫃,實在是委屈了。
「清芷姑娘且說一下,要怎麼樣的材質和款式,如果我們能做到,定然竭力完成。」
潛台詞是,不能做的,就別勉強了。
這讓清芷有些懷疑,到底做生意,是不是他們的本行,亦或只是順手而為。
「要求也不高,時下陵州最新的款式,還有用最上乘的綢料,就差不多了;你們有師吧,我看看樣圖,然後稍加修改,秦老叔覺得如何?」
制作一件上等衣裳,費時費力不少,除了這種大官人家的小姐頻繁更換新衣,大多數貧苦百姓,說不定一件衣裳,由過門那一刻開始,穿到而立之年,縫縫補補過後,還會給女兒穿;正所謂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因此一般布行都是囤布不囤衣,想要什麼款式的衣裳,富人家都是讓裁縫量身定做,而貧苦百姓則是買一匹布回去,自己縫制。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方法。
那就是看畫選衣。
規模稍微大一點的布行,都會有畫師,職責就是在宣紙上畫下各種樣式的衣裳,掛在店里,供人挑選,再配以布料,不日便能得到新衣裳。
有時候客人也會根據喜好,對著樣圖進行微調。
「畫卷中庭,這邊請。」
老秦叔說著,站起來,在前面帶路。
清芷又抿了一口茶,白茶以君山銀針出名,上等佳品更是用兩作為計價單位,如今卻用來招待客人,看來這家布行,家底可不薄啊。
掀開簾子走進去,是一條小花廊,院子不大,卻有著江南的精致,一亭一榭雖然小巧,卻很別致;和陵州這北方的粗獷大氣形成鮮明的對比。
清芷忽然間就明白,為什麼她會對這家布行感興趣,因為這里,有她熟悉的感覺。
走在小花廊上,時不時有小廝抱著布匹來回走動,看起來欣欣向榮。
中庭是一個半開放式的大房間,全部窗簾掀開以後,光線非常好,里面掛著上百幅半人大小的畫卷,可以穿梭其中細細鑒品。
老秦叔站在中庭門前,停住,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清芷點點頭,垮了進去,畫卷掛滿了整個中庭,大約走幾步就要伸手撥開,感覺就好像捉迷藏似的。
看了幾幅畫卷,感覺都中規中矩,以她的眼光斷然是看不上的,但是只要把布料都換成名貴的綢緞和絲線,再美言幾句,陳紫楠肯定會歡愉的接受。
听到畫卷後面有低沉的聲音,看似有人在交談。
這也不奇怪,看畫選衣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專權,還有其他客人也很正常。
她伸手撥開畫卷,所謂的其他客人不是前來選畫的閨閣小姐,而是盧文福。
「你怎麼在這里?」
她欽定的掌櫃,不在茶莊里待著,跑來這里做什麼?
盧文福抬起頭,看到清芷,布滿皺紋的黝黑臉龐也吃驚不小,失聲喊道︰「嘉月姑娘。」
清芷連忙伸出手指放在嘴唇邊上,做了一個噤聲的舉動。
老秦叔在門外,應該听不到盧文福的聲音,她可不想因為稱謂的改變,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解釋起來,挺麻煩的。
「哦……你來新裁衣裳嗎?」。
盧文福反應過來,連忙切換話題。
雖然清芷的年紀小他兩輪都不止,但是盧文福對清芷依舊很恭敬,他絕對不會忘記當初是誰把他全家從鬼門關拉回來,還給了他如此安逸的生活。
但是除了盧文福以外,沒有人知道清芷另外一個身份,就連盧文福的家人,也不知道。
那是因為清芷覺得,人多口雜,不是相關的人,沒必要知道太多。
「順道過來看看,倒是你,想裁一些過冬的衣裳嗎?」。
清芷看著他問道,她對盧文福還是挺好的,老實的莊稼人,還能幫她管著茶莊的事,沒有比這更好。
「不是……就是來,談生意。」
盧文福說話有些吞吞吐吐,往一旁挪了一步,轉過頭介紹說道︰「南歸布行的少主想把總店遷移到我們鋪面隔壁,所以今天請我來洽談。」
「少主?」
清芷疑惑的抬起頭,看到畫卷後面,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倚立。
本該早一些發現的,可是男子身上的白衣和畫卷的底色很相像,才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嘉月?」
南歸布行的少主,對上她的視線,似乎對她另外一個名字,很感興趣。
但其實,嘉月並不是她的名字。
「你好,我是國丈府的丫環,叫清芷,今天來是替我家姑娘挑選新衣。」
清芷看著眼前的如玉男子,不忘把自己的身份報上去。
她的身份,連盧文福的家人都不知道,更別說會輕易告訴一個陌生人。
「是嗎?」。
對方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那不是他關心的事情。
「那剛才的嘉月,是怎麼回事?」
看來,依舊還是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你听錯了。」
清芷很干脆的回答,嘉月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甚至不能說是一個正式的名字,就像是一個象征符號;比如美好的日子可以稱為佳期,六月荷花盛開可以稱為荷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但是對方卻這麼執著,讓她覺得奇怪。
「是嗎?」。
對方似乎也覺得是听錯了,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而是看著清芷正色道︰「沒想到,又遇上了。」
「呃?」
清芷覺得,是不是女兒家到了這般年齡,身邊的異性自熱而然的就多了起來,還真讓她應接不暇。
「忘了,觀音廟前,我還送了你面人賠罪。」
「……江沅?」
因為這個名字不常見,雙字帶水,很容易就記住了。
「對,沒想到,在這里遇上了。」
江沅溫和的笑了起來,然後目光在盧文福和清芷身上轉了幾圈,略帶好奇的問道︰「你們認識?」
「國丈府經常在盧掌櫃那里買茶葉,所以相熟。」
清芷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