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口街區的空氣依舊是熟悉的粘膩,慕衍繞過幾條街,走進一個沒有牌匾卻往來進出十分熱鬧的店鋪。進到屋內,嘈雜的下注聲充于耳內,慕衍頭也不抬的走向當中一扇緊閉的門,他稀松平常的推開門,兩旁彪悍的打手樣的人卻也沒有攔他,反倒有些畢恭畢敬的神情。
走進門內,是一間比外面賭廳小了一倍的堂廳,三面牆立著通頂的格子架,上面擺滿了各種罕見稀有的古董物件兒或是神秘異常的法器,然而慕衍卻也沒有此多做停留,他徑直走向對面的格子架,熟稔的抬手伸向一個相較于其他物件兒不算起眼的藍田玉貔貅,按照規律左右各旋轉一番後,這面格子架連同後面的牆壁開始轉動,直到現出一條一人可進的通道,慕衍走進去後格子架又重新旋轉閉合起來。
連接暗道後面的是一條走廊,直到走廊盡頭向右一轉,真正的「別有洞天」才顯現出來。這是一間華麗甚至有些奢靡的房間,牆壁、桌布、隔簾皆是濃郁曖昧的酒紅色,屋內的擺件兒無一凡品,相比之下方才格子架中的物件瞬間成了俗物,桌上鎏金的酒杯里的佳釀散發出隱隱的醇香,四周牆面上幽暗的琉璃掛燈更使這屋子顯得有些神秘。而正中間的貴妃椅上正倚著一名女子,神情慵懶,微闔雙目,手托一桿小巧的煙桿,輕啄著那紅寶石的煙嘴緩緩的吐出絲絲煙霧。
「青漪。」
女子轉頭,透過煙霧看到了慕衍。青漪,便是這間賭坊的真正的老板。
「喲,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你可是好久沒來我這旖夢館了。」青漪的聲音嫵媚惑人。
「有些事需要你幫忙。」慕衍開門見山。
「哦?」青漪挑眉,相識多年,慕衍從來沒有主動開口要她幫過什麼忙,如今竟然有事情是會讓他親自找自己來幫忙的,青漪坐起了身子,饒有興趣的看著慕衍「需要什麼消息?」
一般人只當這是個日進斗金的賭坊,只有一些達官富商才知道這里中廳的門道,也就是古董走貨的堂口,然而鮮少有人知道,賭坊、古董不過是幌子罷了,青漪真正做的是販賣走私消息,從人到物,從南到北,從古到今,皇族秘事到宅府丑聞,只要是主顧想要的消息沒有她得不到的,只是價格卻也不菲,可但凡能知道她這里且前來購買消息的,自然都是有足夠的實力,可以用金錢購買,也可用青漪看得上眼之物作為交換。
「黛雪。」
「哦?蒼玄閣主亦塵的閉門弟子?」
「不錯,我要她所有的信息,包括進入蒼玄閣之前的。」
「此人,我也曾就留意調查過︰出身雲瑯國書香世家黛氏,八歲時被亦塵破格直接收為閉門弟子,之後便一直在七芒山修行,不問世事,直到數月前,亦塵似乎有意歷練她,開始讓她接手于蒼玄閣與熙昭國的一些往來事物。無論我如何調查,她的信息就是這樣,如同一張白紙。只不過」青漪眼神變得銳利無比,「越是毫無破綻就越是可疑,過于完美反而不真實,既然你需要,給我些時間,我會去查清楚這個人。」
慕衍神情嚴肅,心中暗自思量,黛雪此人果然有問題,若是連青漪這里目前都沒有什麼關鍵信息,那麼她當真是不簡單,「好,那我便等你的消息了,先行謝過。」
「你跟我鬧那些虛禮做什麼,既然有心謝我,不如我們好好喝上幾杯,正好我前幾日得了幾壇瓊腴釀。」青漪起身,便要去櫃中取酒。
「今日便罷了,我還要回去。」說著慕衍徑自走到桌前,徑自拿起鎏金酒壺倒滿一杯酒,接著仰頭一飲而下,「這杯敬你,我欠你一頓酒,日後定然補上。此刻先行告辭。」說罷如同來時一樣,匆匆離去。
青漪拿著酒壇的手懸在半空,望著他即刻便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苦笑了一聲,「曾經如冰一樣的你,如今竟也有這樣牽掛一人放心不下的時候。」她復又把酒壇放進了薔薇雕花黃梨木的酒櫃里,「慕雲沫,究竟是怎樣的女子。」
傍晚,尉遲信從宮中回來之後坐在庭院里獨自喝酒。近日頻頻見到玄玥與裴修在一起,尉遲信只覺心中有什麼東西被永遠的奪去了,想要挽回卻發現這一切都是自己選擇的。本想借酒澆愁,怎料許是冷風的緣故,讓尉遲信反而越來越清醒。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
尋著聲音轉過頭去,尉遲信發現是寧婉悠站在進門的台子上,原來自己回來渾渾噩噩竟連府門也沒有關上。自那次自己醉酒把寧婉悠當做是玄玥一事發生之後,尉遲信再也沒有去過瓊華居喝酒,他實在不知該怎麼面對寧婉悠。
「呃,閑來無事罷了,你今天不用跳舞嗎?」。尉遲信盡量避免著語氣中的尷尬,站起身將寧婉悠迎了進來。
「今天休息呢!」寧婉悠倒是十分自然的在庭院中坐下。
「額上次的事情真的對不起我」思來想去尉遲信還是張口再次道歉。
「你說的上次的什麼事情,我怎麼不記得?」寧婉悠笑著眨眨眼楮。
尉遲信松了一口氣,心中感激著寧婉悠如此,若她不是這般回答,那自己之後真不知該如何說辭了,「既然來了,陪我小酌幾杯如何?」
「自當奉陪。」
「且待我再拿一支酒杯來。」放佛了了一樁心事,尉遲信心中一塊大石也算松下來。
看著尉遲信走進側廳的背影,寧婉悠取出藏在袖中的那包東西,她輕輕攤開,伸向尉遲信那支還有半杯酒的酒杯。
真的要這麼做嗎?寧婉悠看著那攤粉末,遲遲沒有倒下去。
可腦海中突然響起裴修的那句話︰「要不要成為站在尉遲信身邊的那個人全在于你。」成為他身邊的人想到這里,寧婉悠不再猶豫不決,將粉末全部斜入杯中,接著輕輕搖了搖酒杯,粉末頃刻溶于酒里。十足十的量,他喝了定然奏效。
听到尉遲信出來的腳步聲,寧婉悠趕緊將包著粉末的紙藏回袖中,收回臉上緊張的表情,微笑迎著尉遲信。
為寧婉悠倒上酒之後,尉遲信拿起自己的酒杯,不疑有他,一飲而盡。
而寧婉悠卻是心不在焉的喝著酒,心思全在注意著尉遲信的變化。
果然,沒有過多久,尉遲信神情倦怠,他扶著額頭,只覺得頭腦暈眩,眼皮越發沉重,「怎麼突然覺得這酒有些上頭」兩眼一黑趴倒在了桌子上。
「尉遲大人,尉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