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食物匱乏又鮮有人跡的荒野中,要生存下來都已屬難事,而璟麟卻沒有半分要離去的意思。從進入那里的一刻起,他如同跟自己過不去般,瘋狂的習武訓練,渴了便去遠處找水,餓了就隨便尋找這片荒野之中一切可以充當「食物」的東西充饑,他草草當了個棚子,每日只睡三四個時辰,只要睜開眼楮便是無休止的練功。
艱苦又如何?已經經歷了那樣被俘的日子,還有什麼是自己無法承受的嗎?
璟麟這樣死拼,一過便是三個多月,彼時已是寒冬。原本已經心境平和下來的他,突然夢見了那次討伐盤龍寨的情景,因自己的莽撞而沖入山匪的圈套,最終戰士們全部戰死,而自己成了俘虜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放下,卻不想夢境中真實的再現,那段過往仍是他的心魔。
醒來之後,外面飄起了大學,他卻也不管,跑到雪地上瘋狂的練武,分明是寒冬臘月、大雪紛飛,他卻汗如雨下。就這樣連續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也幾乎沒有進食,終于在一記凌空橫掃旋身落地之時,他翻倒在了雪地上。
這一倒,整個人便泄了氣,沒有絲毫力氣起身,他也不掙扎,就那樣看著漫天的大雪簌簌的落在自己的臉頰、唇上,以及眼中,自從被俘的那天起,他原本黑亮的眸子開始渙散、失去了焦距和溫度,直到這一刻雪花的那絲絲冰涼踫觸眼眶,他突然眼中涌上熱氣,接著,便失去了知覺。
昏厥不知道多久,璟麟稍稍有了一點意識,朦朧間他覺得周身不在潮濕寒冷,自己似乎是躺在了屋內榻上,而眼前似乎有個人影坐在榻前。
努力眯起眼楮看到,是個女子,可她以紗巾拂面,他無法看清那究竟是誰,想要開口問問,卻發現自己根本虛弱的根本連張口都無法,于是他就看著那個女子在一旁為他手臂上的傷口涂藥。看著她輕柔的動作,璟麟直覺一陣疲乏無力,又昏睡了過去。
之後的兩三天里璟麟又斷斷續續的醒了幾次,發覺這女子始終在身邊,喂他吃藥、喝粥,給他傷口換藥,他仍舊沒有辦法動彈,只是覺得莫名的心安,這女子的出現,竟給了他久違的暖意,盡管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他連對方的身份都尚不得知。
終于在他漸漸緩過來了些精力,慢慢地抬起手似是想要伸向那個女子。
「你……」
女子原本在一旁煎藥,聞聲突然一驚轉過頭來,看到璟麟醒來,下意識的趕緊伸手模向自己面頰的絲巾,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險些將藥壺打翻。
「你是誰?」璟麟再次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女子只是搖搖頭,沒有作聲,隨後便轉過身去背對著璟麟。
璟麟見女子實在不願透露,于是不再逼迫,只想著等自己再恢復的好些,再詢問不遲。看著爐上藥壺蓋子撲撲的冒著熱氣,璟麟眼皮又開始變得很沉,很沉……
當他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屋里已經沒有了女子的身影,門外寒風呼嘯,而屋內卻是異常安靜,等了半天也不見女子出現,他甚至開始懷疑,那名女子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自己病的糊涂了臆想出來,甚至只是夢中人?
他掙扎著坐起身,扶著床沿走下了榻去,卻見那破損的木桌上放著一小碗藥,她是真的,她真的存在過!
那她去哪里了呢?她還會出現嗎?她究竟是誰……一連串的問題讓璟麟原本興奮的心很快又冷卻下來。
果然,之後那個神秘的女子再也沒有出現過,璟麟基本痊愈,可以活動後曾試圖去四處尋找過她,荒野周邊的村落,卻無人知道女子的下落。
想來也的確渺茫,自己跟本連她的身份都不知道,樣子也沒有見過,對她唯一的記憶便是拂面絲巾上面那一雙靈動烏亮的雙眸,以及她行走時腰間不知什麼配飾撞擊發出的清脆的、讓人莫名舒心的撞擊聲。
尋找未果,他回到了荒野,還未走近他的小破屋之時,便遠遠的看到有人影在門口。
「莫非是她?」他趕緊跑向小屋,靠近一看,卻發現那人是玄韶。
玄韶轉頭看到璟麟,亦是吃驚不已,並不是吃驚可以在這里見到他,而是吃驚數月未見,璟麟幾乎變了一個人︰黝黑粗糙的皮膚,滿臉卷曲的胡須,凌亂的頭發,以及襤褸的衣裳,除了那高挺的背脊和堅毅的眼眸,哪里還看得出這是熙昭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璟麟,我們回家吧。」不是太子,不是殿下,而是「璟麟」,這句話玄韶反反復復練習了很久,如何說的平常、隨意,他只是想帶他最好的兄弟回家。
「好,阿韶,我們回家。」出乎玄韶的意料,璟麟沒有預想中的抵觸、拒絕,居然一口便答應了。
這次大病痊愈,璟麟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關于他的失利、關于他的逃避、關于他的沒有勇氣面對。
這麼久了,是時候回去了,熙昭。
璟麟從深深地回憶中緩過神來,縱使如今已經走出陰霾,可那段過往仍是他不願時時想起的部分,這天不知怎的,看到覓音走出大殿的一剎那,逆著光的背影居然讓他想起了當初那個如同從天而降照顧自己又憑空消失的女子。
「你究竟是誰?現在在哪里?」璟麟默默念道。
轉而,他又搖了搖頭,瞧自己,如今是什麼時候,母後的大仇未報,熙昭又風波不斷,此刻又豈是自己兒女情長的時候,不要亂想了!
慕雲沫近幾日依舊藏身于七口街區,這天早上,她來到了旖夢館,卻發現當初門庭若市的賭坊大門緊閉,她推開走進去,發現這里已是人去樓空,偌大的坊子里賭桌酒盅皆在,然而落上了一層灰塵,顯然這里已經空置多時。
究竟這里發生了什麼?青漪又去了哪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