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士 第二二八章︰馬驄的傷

作者 ︰ 五花馬換酒

朦朦朧朧,迷迷糊糊,李慕兒醒來時,只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好久沒有睡個安穩覺了。

第一反應是說不出的酣暢。

只是這酣暢一過,她便被熟悉的燻香味道震得心頭一愣。

床的上方掛著淺色的幃帳,這個色說不上名貴,卻極為少見,是她當年覺得喜歡,朱祐樘賞賜的。

她痴痴地轉頭,床外熟悉的擺設,規規整整;梳妝台上只一面鏡子與妝匣,她的首飾並不多;一張繪竹翠屏被挪放在一邊,全因她喜光,不願讓那翠屏遮了門去。

這是雍肅殿無疑!

她閉上眼,疲于去思考自己是何時回的此地,或是何時離開過此地?只覺得做了個冗長的夢,夢里面,沒有朱祐樘。

于是這個夢,便說不上美,或不美。

好在夢醒之時,居然是在自己心心念念盼著——要回的地方。

念及此,她稍感安慰,便將錦被掀了,起身下榻。

雖已是春末,不巧遇著雨天,地上難免寒涼。李慕兒素裙曳地,赤腳迎風站著,因著小臉蒼白,反倒似有出塵若仙之姿。

只是頭上剛受過重創,經不住眩暈,剛走幾步,就身子一歪,差點摔了。

還好有一雙玉手恰恰將她輕扶。

他的手冰冰的,李慕兒透過薄薄的衣料尚能感受到,這樣的溫度,這樣的觸感,只有可能是他。

可她一時卻不敢抬頭。

此番離別,同上回又決然不同。上回她心里有太多愁怨,太多牽掛。而這一次,兩人被迫分開,再次相見,她居然覺得不知該如何面對。

原來,這便是相思,這便是愛悅。不見時是求之不得的痛苦,是室邇人遐的煎熬,而見了,又覺不知該將這份想念從何說起……

最終,李慕兒回神,盈盈欠了欠身,柔聲道:「微臣,給皇上請安。」

「瑩中,你終于記得朕了。」

他這話沒頭沒尾,卻說得異常認真,甚至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

說不清是喜悅,還是激動。

這讓李慕兒再次愣了神兒,隱約間腦海中閃過了幾個人。

林志,墨恩。

她徐徐起身,神情怪異地將朱祐樘望住,半晌才回神道:「阿錯,我,我不記得了。」

她說別的也就罷了,一說這句,朱祐樘再控制不住,伸手將她攬入了懷,「不怕,不記得了好,咱不要記得那些了……」

在他寬慰的過程中,李慕兒已經被迫回憶起了最後有印象的畫面。

那陋室中昏暗,睜眼閉眼全無分別。她渾身疲乏無力,感受著一個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突然一盞油燈在眼前點亮,說是眼前,其實放在她的腦後,但仍刺得她一時睜不開眼。

而後有人輕輕撫上她的額頭,對她柔聲說道:「別怕,閉上眼楮,把那些,都忘了吧。」

就像被人拉入了一片無盡的黑暗,靈魂已不再屬于自己,只能棲身于那黑暗的角落中,將過往暫時擱淺……

「阿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是不是,做錯了事?」

若是沒有做錯事,他不會同墨恩一樣,希望她忘記的好。

他總是教她學會面對的。

朱祐樘愣了愣,除了刺傷馬驄外,別的他還沒有听說。可她這一問,倒讓他對于她的這片空白,也恐慌了起來。「沒有,瑩中,回來了就好。」

李慕兒呼了口氣。

…………………

只是她這口氣沒呼出多久。還沒等她重新適應宮里的生活,馬驄回京的消息傳來,他受傷的消息,便沒有再瞞住。

因為對于他是怎麼傷的,眾人都是三緘其口,李慕兒反倒疑心,非得去看一看。

只是這馬府,她是無論如何不能進的,大伙兒便約在了錢福家,也算是她回來了,對大家有個交待。

李慕兒進門的時候,一眾熟悉臉龐映入眼簾,叫她感動許久。

馬驄也已經在了,靠在椅子上微笑看她。

面色蒼白,精神懨懨,哪還有往日的風範?

李慕兒突覺得心酸,跑過去問道:「驄哥哥,怎麼傷成這樣,你去哪里了?」

馬驄盯著她盯了片刻,其實早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收到了朱祐樘快馬加鞭送至的信,向他解釋了李慕兒傷他的原因。

馬驄一方面十分感動朱祐樘的用心,另一方面,自然也特別心疼李慕兒受過的痛苦。

相比之下自己受的這點傷,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了。

「沒事,驄哥哥沒事。」

「不,你有事。驄哥哥,你們一定有事瞞著我,對不對?」

馬驄有點懵了,她出來探他是其一,其二,大概是想知道這段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吧。

朱祐樘必定瞞得緊。

馬驄正不知該如何應付,錢福忙過來圓場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瑩中,久別重逢,難道我們不該擊掌而笑,把酒言歡嗎?」。

李慕兒這才發現少了一人,「兄長,怎的未見青岩姐?你沒有邀請她嗎?」。

錢福本是笑意盈盈,聞言卻低頭垂眸,失望道:「自你失蹤後,青岩也走了。說是回母家了。」

他的表情變得晦澀,讓李慕兒剎那間覺得他方才的笑意也算是裝出來的。

原來,飽受思念之苦的還有她這狀元兄長。

說起狀元,李慕兒驀地又想到林志。

對于林志被帶走後的那片空白,李慕兒說不好奇是假的,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好奇愈演愈烈,只要一想到那兩個名字,心尖上就好似螞蟻過境,噬咬得她十分難受。

李慕兒覺得自己得想個辦法,套出他們的話來。

手抬起來撫上額頭,李慕兒裝出一副不適的模樣,急得馬驄站了起來,牟斌也沖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頭又疼了嗎?」。

「嗯,不知怎麼的,每當我拼命回憶卻回憶不起來時,便還是會頭疼。想來得等哪天全然想起來了,才能好過些。」

她這苦肉計顯然奏效,卻不是打動馬驄和錢福,而是牟斌。

他極快地從馬驄手上攙過她,扶到一邊坐下道:「你若知道是自己傷了驄,恐怕頭更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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