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顯而易見。
只是這個問題也問得奇怪。
她的意思是,他若非要治罪荊王,太皇太後還是會站在他這邊?否則雖荊王做得這些悖逆天倫的事,與他有何干系?
李慕兒等不到朱祐樘的回答,便繼續道:「皇上若是不放心,微臣可以替皇上去試探一下太皇太後的反應。」
朱祐樘本能要拒絕,太皇太後如今對她,可是巴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怎能親自送上門去?
可仔細想了想,今日她這麼有干勁兒,也不好打壓她難得才回復的狀態。何況她這樣積極的模樣,顯然是有備無患。
「好,太皇太後那里,就交給你了。」朱祐樘應道。
李慕兒一日之內再赴清寧宮,只嘆世事真是變換莫測。
太皇太後見了她,亦是一臉震驚。
一番見禮,李慕兒未做寒暄,直奔主題道:
「太皇太後,微臣好好考慮了太皇太後教誨之語,深受啟發。是以去而復返,來向太皇太後坦白一些事情。」
「哦?」太皇太後愈加疑惑,「你說。」
「太皇太後,控制微臣的人,是荊王的手下。」
李慕兒只這一言,說完後開始暗中觀察太皇太後的反應。
她眉間微皺,卻沒有立刻質疑自己誣陷荊王。
她一定是在思索荊王為何要去找劉吉?
李慕兒放下心來繼續道:「太皇太後,微臣還有幾樁關于荊王的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太皇太後言簡意賅。
「微臣知道荊王常入京探看太皇太後,可有一年冬至前後,那本不該是荊王入京的時候,卻被微臣意外在京城撞見。太皇太後當知,藩王無召入京,是死罪。」
太皇太後一怔。
她看重今時的荊王朱見潚,全因她與其父朱祁鎬有些舊情可念,加之朱見潚此人極懂奉承迎合,討得了她的歡心。
可他竟被慣的這樣大的膽量,敢破壞老祖宗立下的規矩!
李慕兒察覺到太皇太後已有怒意,又道︰「此番微臣被荊王手下綁架控制,也是因為不小心听到他與蒙古人有所勾結。」
太皇太後聞言徹底生了疑,對荊王,亦對李慕兒!
她攬過話語權,問道︰「這麼大的事,你為何隱瞞至今?」
李慕兒忙道︰「太皇太後,荊王這手下十分陰毒,用微臣身邊朋友的性命威脅,當時微臣沒有想太多,以為他只是貪玩耍樂。如今樁樁件件事情聯系起來,怕是不簡單。」
太皇太後明明同意這話,卻似笑非笑,「那你為何不直接稟明皇上,卻來告訴哀家?」
「太皇太後,」李慕兒深深掬了一禮,「皇上個性,您應當很清楚。他太過仁慈,即便听說荊王殺母弒弟,亦在顧忌太皇太後的情緒,不知該不該嚴懲他。是以微臣只好先行稟告太皇太後,請太皇太後明鑒,荊王的事,是否應該公事公辦?」
太皇太後又在腦海里將她所言與各相關人士的關系都過了一遍,突然問道︰「女學士,荊王與他手下知道你是女學士,可他們知不知道,你是李孜省的女兒?」
李慕兒低頭思索。
墨恩他一直都只將她認作女學士沈瓊蓮,從未有它。
「不知。」
答得斬釘截鐵。
太皇太後顯然松了口氣。
可她依舊若有所思,听李慕兒繼續回稟密疏之事與朱祐樘接下去的打算後,她才忽而扯起了嘴角,盯著她道︰「女學士,告訴皇上,公事公辦。另外,哀家倒是覺得,有一個人,更適合走這一趟,調查荊王。」
李慕兒似乎並不意外,低頭道︰「太皇太後,請講。」
………………
「什麼?不行,朕不答應。」
乾清宮雖是帝王寢宮,也常用來召見大臣。可在朱祐樘治下,卻向來是整個紫禁城中最清靜的地方。
今日卻不然。
朱祐樘第二次大發雷霆,不是因著別的,而是因為,太皇太後提出,讓李慕兒遠赴蘄州,助蕭敬調查荊王一案。
當事之人卻一臉平靜,似乎早有預見。
是了,她自然早有預見,這一切,本就是她的計謀吧!
她不將所知之事告訴他,而是轉頭告訴太皇太後,哪里是為他試探,分明就是已經打定主意要去蘄州走這一遭!
她知道他不會答應!
她知道,太皇太後一定會派她去,因為她是李家余孽,太皇太後一要試探她是否另有圖謀,二要看看荊王是否另有圖謀,三,則可以了解,李家與荊王、乃至劉吉,是否有所勾結。
她卻主動入了太皇太後的甕!
「女學士,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李慕兒撲通一聲跪下,沒有半分懼怕的樣子。她想出這一招,早已做好挨他罵的準備,可是她與墨恩之間的恩怨,她必須自己親自去了結。
何況,她比蕭敬他們,有一天然的優勢。
「皇上,你仔細想想,我雖然從荊王那手邊逃走了,可是,他怎麼會知道我已經康復?」
如果,她還沒有好呢?
真是荒謬,朱祐樘教訓道︰「你倒想得周到!」
李慕兒索性順著他的話道︰「皇上說得是。倘若女學士尚在他的控制之中,他自然會無所顧忌,再次將我押在身邊,派以任務,甚至進入荊王府。我與幾位大人里應外合,方能查清真相,不至于被荊王這地頭蛇迷惑了視野,看不真切。」
她字字句句何其嚴謹,朱祐樘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她,這必定是次絕佳的謀劃。
如果不是她。
朱祐樘冷笑了聲,語氣恢復了淡然,「可是,在這個計劃中,你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人。」
李慕兒抬起頭,大眼楮望著他,眨也不眨。
誰?
「朕。」
李慕兒隱約有些頭疼,心尖兒卻暖了一下。
「你忽略了,朕已不似從前,將你的安危放在恩人的抉擇之後。如果這會傷害到你,朕寧願再與太皇太後疏離,也要否了她的建議。」
李慕兒明白他的想法,輕嘆口氣,聲音放柔和了些,「皇上多慮了,微臣懂得自保。」
「瑩中,這里沒有外人,你別這樣叫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