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慕兒很快平靜下來。她早就想到,張氏身後有高人指點,且這個高人必定已與自己打過照面。
那麼,毫無疑問,定然只能是他了,周鑑。
「娘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吧?」
李慕兒沒有起身,倒不是不尊重他一個戲子,只是一想到他滿月復心計的樣子,總是讓她感覺不適。
「先生多禮了,還是隨小少爺,喚我聲老師吧。」
周鑑倒也不放在心上,兀自笑道:「他們都道老師埋首于書,沒料想居然對荊王府的人脈如此熟絡。」
李慕兒聞言,心中咯 一下,這周鑑可不像張氏那麼好糊弄,要不露痕跡地與他合作互贏,李慕兒還得更加小心。
「先生過獎,我也是听墨恩說的。」
周鑑听到墨恩二字,心頭一喜,「墨恩果真願意與我們合作?」
我們?
李慕兒終于抬頭正眼瞧他,此時張氏早已起身,乖順地站在周鑑一側,兩人挨得極近,關系好不曖昧。
看來周鑑不止是張氏的軍師。
李慕兒不屑地把眼神挪到一旁,搖搖頭表示否定,「墨恩不會管這些。」
張氏急了,「那你怎麼戴著我送的鐲子!」
周鑑將她一攔,鎮定道:「墨恩不管,老師管也行。」
誰都看得出來,墨恩對他家小娘子愛逾性命,拉了她入伙,哪怕他日東窗事發,墨恩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周鑑端的是這心思,李慕兒豈會不知,她也不去說破,拿下腕上的鐲子道:「我只是為了小少爺。他是個好孩子,相比于朱祐柄,他更適合做這荊王府的主子。」
張氏哪里想到她說話如此直接,差點就要過來捂住她嘴叫她輕點。周鑑倒極為滿意,推回那鐲子道:「老師說得對極了。只不過這點小心意你還是收著,凡事都講個你來我往,公公平平,如果只是老師一味付出,我們的心里反倒是不安的。」
那當然,沒有這鐲子,以後怎麼有證據證明,墨恩與他們是一伙的呢!李慕兒明白這個道理,她遞還鐲子只是為了表明立場,此時再與他們推辭,倒顯得節外生枝。這樣想著,在張氏肉痛的眼神注視下,她將鐲子復又套上了手腕。
周鑑面露笑意,安心坐了下來,問道:「老師是否已有計劃?」
李慕兒瞄了眼殿外,輕聲道:「墨恩派了近衛跟著我,我行事諸有不便,今日我們私下交談,很快就會傳到他的耳里。我會告訴他實情。但是,周先生務必不要再出現在此處,以及我身邊。」
周鑑與張氏對視了一眼,點頭應是,「我都是是從後頭進來的,那護衛沒有發現。」
李慕兒頜首,「我沒有什麼計劃,只有一個人,她可以幫你們。只不過,我現在被監視著,總不能單獨見她,所以今後我會寫信請她幫我辦事,你們要做的,便是繞過墨恩的眼線,幫我們傳遞信件。」
「好,這有何難?你每日為檁兒上課的時候,把信交予我就是。」張氏高興答應,想了想又好奇問道,「不過,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李慕兒表情似笑非笑,「茆音。」
「茆音?」張氏大驚失色。
就連周鑑都面露異色,「老師怎麼會與她搭上線?這可是個人物,捉模不透啊……」
「捉模不透?」
「不錯。你若說她忠貞,她可算是荊王在府中難得寵愛的幾個女人之一,」周鑑說到這里難免側頭看了眼臉色尷尬的張氏,「可若說她不忠貞,她又能收了王府上上下下的人心……」
「忠不忠貞,要看和誰比。」話既已說到這個份上,李慕兒有心想再打听一下何氏,「若是與府中的另一位王妃相比,其他任憑是誰,都配不起忠貞二字了,不是嗎?」。
周鑑與張氏卻似乎並不願多提這個何氏,「老師言重了,有些人有些事,是王府中的忌諱,與我們要做的事情無關,還是不要隨意踫觸的好。」
要通過他們靠近何氏,看來是不可能了。李慕兒失望之余,也不敢再多說什麼惹他們懷疑,只得先寫了兩封信,一封是讓他們轉交茆音。而另一封,是給陳阿牛的。隨後便在近衛的跟隨下,匆匆回了住處。
到了晚上,墨恩熄燈前,果然忍不住走到她床邊,彎腰問道:「瑩中,今天王妃叫你過去,所為何事?」
李慕兒坐在床沿,盯著他的眼楮,忽而抬起手來,嚇得墨恩臉往後退了退。
李慕兒不禁笑了出來。
墨恩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才發現她手上多出的好看鐲子。
「這是,王妃送的?」
「嗯。」
墨恩看她很是喜歡的樣子,就不忍將它取下了,嘆了口氣道:「喜歡的話戴著吧,就當,是我送給你的。」
李慕兒望著他深邃的眼神,她知道他明白收下這鐲子意味著什麼,可是他似乎並不介意。
李慕兒決定趁熱打鐵,補充了一句:「我喜歡小少爺。」
墨恩沉默了半晌。李慕兒顧自把玩著玉鐲,心中卻如同鼓錘,緊張不已。
好在墨恩最終只是同往常一般冷冷一哼,輕飄飄地說道:「你喜歡就好。」
李慕兒如釋重負。
躺到床上,李慕兒還在想一個問題,便是今後怎樣避開近衛,和孫瓚見面。
孫瓚這個秘密,就連張氏那邊也必須瞞著,那怎麼才能瞞過他們所有人,設法與他通消息呢?
「瑩中?」
「嗯?」
李慕兒思緒翻飛中,被墨恩突然的呼喚嚇了一跳。
「還沒睡?」
「嗯。」
月光映在窗戶上,婆娑的樹影時不時晃動著。周圍很安靜。墨恩大概因為躺著的緣故,聲音听上去有些沙啞。
「今天我听到一首詩,‘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娥娥紅粉妝,縴縴出素手。’」
這大概是李慕兒第一次听到他文縐縐地念詩,雖然有點班門弄斧的味道,可李慕兒卻意外地覺得很有意思。
只是,他顯然還沒有念完。
他忽然停頓了下,「唔」了聲道:「可惜,我沒有听全。你能不能告訴我,後面那兩句,是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