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齊清兒早上醒來的時候,已日過三竿。
自從前幾日嚴頌給她輸了元氣之後,齊清兒夜里睡得更安穩些,胸口的劍傷也明顯開始大好。
不再像之前那樣,時不時隱隱作痛。
齊清兒看著斜陽映射下的窗板,大大地生了個懶腰。
「嬅雨姑娘你醒了,還真是能睡。公主身邊的靈兒已經跑來看過好幾趟了。」
這不是靈兒的聲音,齊清兒一個機靈,忙扭頭去看。
床邊倒垂微笑的臉竟是竹婉的,齊清兒連忙起身坐穩,她不是應該在浣衣間的嗎?怎麼會出現在她的房間里?
看上去,好像已經呆了有一會兒了。
「你怎麼會在這里,昨兒晚上」齊清兒說話間,斜著杏眼往門邊瞧了一下。
竹婉很是平祥,邊端著銅盆往齊清兒那邊()去,邊道︰「昨兒晚上,嬅雨姑娘早早的就睡了,靈兒也只是在外面瞧了一瞧,便走了。」
齊清兒視線落在竹婉身上「哦」了一聲。
背著公主夜訪祁王府,在齊清兒眼中算是一件不可須臾的事,若是被公主知道,難免懷疑到她的身份上去。
可眼前的竹婉看上去異常的平靜。
似乎這樣的事情在她眼里都不算什麼,幫著齊清兒混出純淨公主府更是小事一樁。
不過听她這麼一說,齊清兒倒也是放心不少。
她細細地觀察著竹婉的一舉一動,片刻後,方道︰「你怎麼會在這里,難不成公主給你換了職務不成?」
竹婉手里不停,幫著齊清兒擦洗,「前幾日,靈兒在街上不小心把姑娘弄丟了,公主正想給姑娘多加一個近身伺候的人,我便被指了過來。」
听完這句,齊清兒微嘆一口氣,到底是愧對了靈兒這孩子。
不經問道︰「你說靈兒早上來找過我好幾趟,可是為了什麼事?」
這會兒子,已經洗漱完畢,齊清兒起身走到屏風後面,竹婉幫著更衣,邊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說是公主今日想去逛街市,要帶姑娘一起去。」
「可說什麼時候出去?」齊清兒問道。走到銅鏡前,模了模竹婉剛給插上的步搖,青色上泛點點黃粒,倒是挺合這件墨綠瓖邊的檀澤色袍衣的。
竹婉在齊清兒身後細細調理著發式,道︰「倒也沒說,公主一早去了白雲廟,要出去也是等公主午時回來之後。」
竹婉回答得很是熟巧。
一看就不是沒有侍奉過主子的人。
齊清兒縴手從步搖上滑落下來,看著鏡中的竹婉,杏眼閃過一絲幽光,「是祁王讓你這麼做的!」
「噓!」竹婉連忙彎身,湊到齊清兒面前,「姑娘小心隔牆有耳。」說罷又走到門外,往外探了一探身子,環顧一周,方折回齊清兒身邊,小聲道︰「祁王殿下只是吩咐了女婢,定要好生待著姑娘,萬不可讓姑娘有半點閃失。」
這話讓齊清兒半信半疑。
昨夜在祁王府,她明明激怒了祁王,還當場被祁王趕了出去。
怎麼一夜之間,他便讓竹婉好生待她?
為的是什麼?
齊清兒揚起杏眼看向竹婉的雙目,她眼底一片平靜,平靜得像一汪毫無風波的清水。
她越是這樣的平靜,越是讓齊清兒覺得不安,稍稍壓低了聲音,齊清兒道︰「只是讓你好生待我,並無其他嗎?」。
「祁王殿下尚未吩咐女婢其他的事宜。」
竹婉滿眼的誠懇,回答得倒也誠實。
齊清兒看回銅鏡中的自己,不經暗想,若是祁王想要監視自己,實在無需讓竹婉跟在自己身邊。
她都已經在純淨公主府了,想知道什麼不用打听都能知道。
又何必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齊清兒轉而笑了笑,「睡了這麼久,身子倒有些沉了,你扶我到苑中走走吧。」
竹婉垂頭應了。
今日的天氣不如昨日。
京陵城北群山後面布滿了烏雲,細細酥酥的烏白色雲朵橫跨一直到南邊的群嶺之下。
陽光透過遙遠的雲層,顯得有些神秘,絲絲縷縷普照著大地。
倒是這空氣不似前幾日天氣晴朗時的寒冷。大概是這層密雲的緣故,保住了大地的溫度。
齊清兒站在屋檐下,抱了抱雙臂,竹婉很快給她披上了一件披衣。
「听說公主府新引了荷包花,你可知道在哪里,帶我去看看。」齊清兒道。
竹婉點頭道︰「在流掖池邊上呢,姑娘這邊請。」
竹婉一路側身指引,齊清兒腳下的步子放得很緩。
走到畫廊的盡頭,忽听到有婢女們在一旁閑言碎語,齊清兒本也無意多看一眼,可稀疏的碎語里面夾雜著廢後等字眼。
這讓齊清兒一下子站住了腳跟。
這幾個婢女說話時交頭接耳,像是在討論一件千苦奇案,各自表情無一不帶著吃驚。
齊清兒三步換成兩步,很快就閃到了那幾個婢女之間。
「你們適才都在說些什麼?」
婢女紛紛往後讓去,適才嘰嘰喳喳的嘴也都全部合上,彼此看看彼此,誰也沒有要說的意思。
齊清兒在這些婢女中瞟了一眼,視線很快鎖定了一個看上去有些生疏緊張的婢女,稍柔了聲音道︰「你告訴我,剛才都在說些什麼?」
公主曾有吩咐見到齊清兒就如同見到公主。
在場的三四個婢女也沒有一個趕擅自離去。
被問了話的婢女,緊張地把手指繞在一起,嘴唇微抖,只敢低頭偷偷瞧著齊清兒。
「我也只是好奇,你但說無妨,我就當你們適才只是小歇一會兒罷了。」看著面前緊張得快說不出話的婢女,齊清兒放低了姿態,輕言細語。
誰知這個被問了話的婢女,噗咚一聲跪下了。
剩下的幾個婢女也接二連三,紛紛跪下,一個年紀大的一些的婢女才開口道︰「我們也是實在無心,說了不該說的話,婢女們下次一定注意,絕不再提此事。」
有什麼話,如此的不能說?!
齊清兒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讓婢女們這麼圍著跪她,實在有點不習慣。
清了清嗓子,轉了語氣,歷聲道︰「我問你們適才都說了什麼,難道都听不懂我的話嗎?」。
一個婢女猶豫了半餉,想著必是要說的,便道︰「听…听說廢後煬氏歿了,我們也只好好奇罷了,確實在無心想要重提舊案。……還請嬅雨姑娘听過忘了便是,這等嫌語是說不得的。」
齊清兒膝蓋一軟,竟沒站穩。
虧得竹婉上前扶得快,方沒摔在地上。
她昨晚才和祁王提到了前皇後煬氏,現在就卻听到了她的死訊。想從煬氏身上找出舊案的破綻,這條路算是行不通了。
齊清兒深吸一口氣,趕緊調整了情緒。
有些泛白的朱唇輕啟,「知道這是不能私相密語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我就當是沒听見,你們都下去吧。」
一地的婢女,紛紛默不作聲的站起,都匆忙福了福禮,隱身退下,各忙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