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君侯嬴謝,自數日.前就奉旨前往濱州巡視災情。
這個時候回來,也正是時候。
只是巡視回來的嬴帥怎得這樣及時到了純淨公主府。
齊清兒杏眼微凝。
原來這棋局中,還有握著兵權的嬴謝,難怪祁王從壽宴開始就一直處于安定自若的狀態。
「他回來了!來得正好!快讓他進來!」皋帝舒緩了一下僵硬的身體,仍是愁眉不展。
凌王薄唇發紫,擰在一起。
嬴謝進殿後,邊走邊和太子對視個眼神,兩三步跨至殿中,跪禮,道︰「陛下,濱州百姓確實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濱州刺史不但沒有發放賑災糧,反而以賑災糧換取百姓錢財,高價出售!濱州方圓上百里,民不聊生,饑民無數!」
嬴謝說得鏗鏘有力。
他身上尚未來得()及退去的盔甲也跟著發出金屬踫撞的聲音。
皋帝越听,臉越是發青。
漆眉更是要皺到鏈接在一起,脊梁骨繃直,一股不可壓抑的怒火竄上心扉,雙眼發紅,吼道︰「好一個濱州刺史,如此專橫跋扈,為非作歹!」
說罷砸了手邊一個杯皿。
銅制的杯皿在殿堂中石地面上砸出慎人的聲響。
這些平時都沒有機會面聖的眾公子,嚇得紛紛垂下臉去。
太子卻是一點沒有畏懼之感,負手站著,眉眼不時瞟向凌王。清清嗓子,道︰「這樣的刺史當早早押送回京才好,做進一步的審問。」
凌王扭曲不堪的臉上,忽然閃過不屑。
對于太子的話,他只揚臉听著。
還跪在地上的嬴謝,又道︰「可這個濱州刺史,就在我抵達濱州的前一日,離奇身亡了,只留下一座被搬空了的府邸!」
「離奇死了?!」皋帝重復著這句話。
他此時額角也暴出了青筋,再次看了凌王一眼。
這次是不願意相信適才對凌王的想法,使圖在凌王身上找出他與此此事無關的痕跡。
濱州刺史死了。
死人不能開口說話,更不可能親口供出同謀。
齊清兒的心微涼,她拂了拂自己身上的玉蘭色紗緞。難道祁王就沒有預想到凌王會走殺人滅口這一招嗎?
她輕而不經意的看了看祁王。
忽然發現,凌王殺了一個濱州刺史又如何?!
他堵得了一人之口,那天下悠悠之口呢,濱州成千上萬苦難百姓的舌口呢?!
齊清兒曲芙面上盈盈覆著朦朧的薄霧。
亦如祁王的一般。
太子驚詫,猛著轉身看著贏謝,似不願意相信贏謝適才說的話。
贏謝挺直了身板,寬慰的眼神飛快地在太子臉上一閃而過,然後,道︰「是!當地縣令還未能破案。不過微臣詢問了當地的百姓,都說從旱災第一天起就從未得到過朝廷的一粒賑災糧,更是從未听聞過有凌王這樣一位皇子親臨安撫。贏謝頓了頓,看向凌王,道︰「不知凌王殿下當時是如何親自安撫的濱州百姓呢!」
贏謝殺伐多年,此時是毫無隱諱地將矛頭直接指向凌王。
凌王整個人頓時像一塊柱石。
僵硬得動彈不得。
他兩眼冒著火星,死死地瞪著贏謝,貝齒咬緊,使得下顎兩邊高高凸起。
面對贏謝拋來的這個問題,他確實不知該如何回答。
殺了一個濱州刺史,他忘了還有濱州的悠悠眾生。
紙是包不住火的,凌王此時悔恨不已。但他卻不是為自己竄通濱州刺史魚肉百姓而感到悔恨,竟是悔恨自己為何沒有將事情隱藏得更好,竟是讓太子一黨鑽了空子!
他磨蹭了兩下薄唇,終是沒說出話來。
「俊揚!」皋帝眼神熾熱,看著叫人毛骨悚然,他看著凌王,繼續道︰「朕記得兩年前,是你極力要去濱州賑災濟民,回京後幾份奏折均是你如何安撫濱州百姓的成果,發放物件?!吊問殘疾?!你就是這麼安撫的濱州百姓嗎?!
皋帝說著噴出一口怒氣,又道︰「濱州方圓上百里至今生靈涂炭!你可知罪!」
凌王嗚咽一聲跪地。
全無平日里氣宇軒昂之態,細長的眼中堆滿了委屈,「兒臣不知何罪之有啊!就憑這些人的片面之詞,父皇就要定兒臣的罪嗎?!」
凌王這一跪,前襟在地上揚起一陣涼風。
彼時依舊跪在地上的方遠和方舟,同時唯唯諾諾地撇了凌王一眼。
皋帝面色沉郁,看著凌王卻說,「嬴愛卿幸苦了,起來吧!張公公賜座!」
「謝陛下!」嬴謝雷厲,拍著大腿就起來了。
太子又煽風點火,道︰「俊揚皇兄眼下的證據還不夠充分嗎?難道要父皇親自去一趟濱州,親耳听一听你在濱州刺史的結黨營私嗎?!」
皋帝垂下眼臉,眉間怒氣不變。
只是,凌王雖不是嫡出,卻是年紀最長的一位皇子。
皋帝多少要好好想一想事情的原委,不願重罰了凌王。
更何況,凌王揮刀越國,戰績回來之後,皋帝尚未給予任何嘉獎。
他吹了吹上唇邊零星的幾根胡須,抖了抖自額前垂下的龍珠,把眼神挪到了方氏二人身上,卻見兩人在大殿之上切切私語,道︰「你們兩個,站起來說話!」
方遠和方舟二人具是一抖。
兩人紛紛四周環視,確定是在叫他們兩個,方一搖三抖的站起身,復又垂下臉,只露出突兀的顴骨。
半餉,方遠磨蹭道︰「草草民曾曾在天牢中見過凌王殿下」
凌王听著手在袖中握緊,指甲都滲到了肉里。
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他此時此刻都堵不了方遠的口了。
皋帝漆眉半挑,目光落在凌王身上,道︰「何時見到的?」
方遠頭埋得更低,完全看不見五官,少頃低啞的聲音傳來,「見過幾次……大多是晚上」
此話剛落,太子道︰「刑部天牢關的都是朝廷要犯,都是無召不可再見天日的人!皇兄去這樣的地方,又是何故呢?」
文人氣質的雙目中,閃出嗜人的光。
凌王無言以對,硬生生將臉撇到一邊。
方遠進殿前,早受過齊清兒祁王二人的教。他以庶民之身跪于聖前,難免緊張顫抖,但為了濱州的父老鄉親,撇下心悸,又抖聲,道︰「草草民被關在刑部天牢的時候,時時常受到嚴刑拷打。有時候被單獨叫出來訓話,有幾次…….還是凌王」
方遠的尚未說完,凌王的臉色青得如同黑鍋一般。
太子傲傲地挺直身,對著方遠道︰「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父皇在此,定會還濱州一個公道!」
這話說得極對,一國之主當然要公正執法。
皋帝卻是怒視了太子一眼,就憑凌王兩年前的幾份奏折就是欺君,就當重罰。更何況是方遠說的這些話,更是一針見血地戳破了凌王這個幕後主使。
方遠在太子的慫恿下,繼續道︰「有幾次正是凌王親自審訊的草民」
縱然沒有刑部尚書曹憲和濱州刺史的供詞。
此話一落,凌王這個幕後黑手,是不得不浮出水面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