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祁王沉默了半餉,就吐出了這麼一個字。
齊清兒眼中的倔強怪罪不減。
骨子留著的鐵血,叫她不能流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
她看著祁王雙肩顫抖了一下,又過了良久,耳邊傳來祁王柔情似水的聲音。
「從今往後,只要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一直都在好不好」
祁王他什麼時候這樣委屈求全過。
就算是十六年前,年僅十四歲的他被皋帝趕出皇宮之時,他也不曾這般委屈就全的去求皋帝的原諒,而是硬著頭皮承受屈辱。
這十六年里,他做的做多的就是沉默。
在面對一切能夠傷害到他的事情面前,他總是面表上垂頭不語,然後在自己的心中撐起一片屬于他自己的天。
然而,在齊清兒面前。
他沒有辦法做到沉默不語。
他要告訴她,他心中所想的一切。
齊清兒表情平靜,心中卻是早已經翻山倒海。
可偏偏要保持那一副冰涼的樣子。
張公公的聖旨剛剛給軒王奪走,後腳祁王就來了,誰不知道他是實實在在的放心不下她,冒著叫人懷疑的危險也要來看看她。
在齊清兒的心中,她是明白這一點的。
她摩擦著自己的雙唇,垂目看著自己潔白的手腕被祁王抓得通紅。那只手半是情願,又半是推卻的掙扎。
「放開我,這個樣子,璟雯看到了,總是不大好。」
她的這張嘴沒有听見她內心正真的吶喊。
說出來話也不是那麼的讓人舒服。
祁王抓住齊清兒的手半僵,他墨黑的眸子在她垂下去的睫毛上來回看了半餉,終是松開了手。
然後側頭,頓了頓,離開了公主府。
後來再想起來的時候,齊清兒只覺得她自己那天特別的犯.賤。
……
祁王說得沒錯。
自他走後皋帝要納齊清兒為婕妤的聖旨沒有再來。
倒是听說軒王在皋帝的養心殿外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他已經不能跪了,膝蓋下面滿滿一灘外圈被風干內圈還鮮艷的血跡。
不過,這樣跪了一個晚上,皋帝終是沒有再追究他聖旨面前如此失儀的過錯。
連皋璟雯都驚訝,道︰「父皇一向嚴厲,說一不二,皇子當中犯了錯被這樣算的了,還就只有軒王一個。」
是呢!
比起祁王年少就被趕出宮門,從此自生自滅,受盡屈辱,和凌王在皋帝的一怒之下被關進永巷,從此不見天日。
這樣比起來,軒王跪了區區一夜又算得了什麼。
當這樣的消息傳到公主府的時候,齊清兒心中是知道的。祁王那天說,軒王那里,他盡力。看來祁王他說話算話,短短一天一夜之內他就做到了。
皋璟雯手里拿著一個碩大的柑橘,一顛一顛的上下丟著。
搖著腦袋看了看天,對著坐在抄手游廊下的齊清兒,道︰「京城當中春天總是來得又遲又緩,可今年的春天似乎是來得過早了。三月還未到,就已經暖風拂面,看來老天也為你大難不死而高興呢!早早的就把春陽送到了。」
齊清兒撥了撥身上薄了一圈的衣衫。
看著半撒在皋璟雯臉上的陽光,聳肩做了個深呼吸。
確實,陽光多好。
就像當年齊府被斬時,一樣的好。
她流動的目光繞過皋璟雯臉頰,幾天幾夜沒有睡好的皋璟雯,眼下精神十足,大概是她身上的精氣神讓齊清兒想起齊府被斬的那一刻,又故意將思緒扭轉。
道︰「這麼大一個柑橘,這樣丟上丟下,仔細手疼。」
皋璟雯不以為然繼續丟著,聲音親脆道︰「這點痛,算得了什麼!」
她說得這樣不在意。
但齊清兒還是看到了她眉宇間稍縱即逝的不愉快。
奈何帝皇家的感情沒有辦法隨心所欲,皋璟雯如今也不得不明白這一點。
只是讓齊清兒奇怪的是,皋璟雯喜歡祁王身邊的劍楓,她看得真切且實在。
但在劍楓身上,齊清兒偏沒有看出他對公主的愛慕來。
正這樣想著。
府上的一個婢女跑來福了福禮,道︰「公主殿下。永安郡主外頭張公公找您。」
此話一落,適才愉快輕松的氣氛戛然而止。
難道是前兩天的聖旨未能傳達,今日.又重新擬了一份嗎?
齊清兒和皋璟雯同時愣住,相互看看。
靈兒先反應過來,道︰「他可說何事找嬅雨姑娘?」
婢女畢恭畢敬道︰「為曾說明。」
「那他攜帶了什麼物件沒有,比如吉服之類的?」靈兒追問。
公主府上的婢女們都知道昨兒發生在前院的搶奪聖旨一幕,自然也明白靈兒話中的意思。
婢女即刻,道︰「張公公只帶了一個隨從,並沒有攜帶聖旨。」
听到這里,齊清兒方安了心。
攜著皋璟雯一起往正殿中去。
到了正殿時,張公公忙轉身對著皋璟雯道了句,「純淨公主萬安。」又扭身對著齊清兒,道︰「陛下口諭」
張公公說了一半,那眼楮笑眯眯地看著齊清兒,不繼續下文。
齊清兒會意,撩了裙擺跪下了。
不論是口諭還是聖旨,接受人都必須跪接。
齊清兒听著張公公話里的郡主二字,妥妥的跪下了。
這次總不能再是要納她為婕妤。
張公公揮動佛塵,露出潔白的牙齒,道︰「陛下念永安郡主多次護駕純淨公主有功,且體內啼血之毒已去,故賜馥雅二字取代永安二字,並賜馥雅郡主府。馥雅郡主還不趕緊謝主隆恩。」
本來齊清兒這樣的庶民被封為擁有府邸的郡主,就是一件無法想象的事情。
可是經過之前的封妃風波。
這樣的口諭面前,齊清兒淡定不少。
她波瀾不驚地福了福上半身,「多謝皇上,多謝張公公。」
「起來吧!」張公公說完便又一扭一扭的離開了公主府,走前還是眯眯的笑。
反倒是皋璟雯一早上笑得眼角都快起了皺紋,听到皋帝給齊清兒賜了郡主府,便高興不起來了。
這意味著齊清兒很快就要從她的公主府搬出去了。
齊清兒借著竹婉的臂力剛剛站穩,便看到皋璟雯揮動的手道︰「父皇賜了府邸,雨姐姐不會真的要搬過去吧!我可以和父皇去說,讓你留住公主府,郡主府可以閑置。這京城當中,我可就這麼一個好姐妹,我可舍不得你走,你也舍不得走的,對不對?」
她邊說著,邊拿手繞在齊清兒的手臂上搖啊搖。
齊清兒本是個紙片人,皋璟雯就算不用力,齊清兒也整個人跟著晃。
只覺得頭暈暈的。
「快別晃了璟雯,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
她剛說了兩句,皋璟雯就搶話道︰「沒有可是,這個公主府沒有你,于我來說就是陌生的,我會寂寞的,你不會讓我寂寞的對不對?」
這樣嬌柔的嗓音,確實化開了齊清兒心中再堅實的冰。
然獨立的郡主府,恰是齊清兒現在求之不得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