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火車的特有的轟鳴聲,由北京西站開出的T5列車在鐵軌上疾馳著,徐復生斜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快倒退的景物,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毫無征兆的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又幽幽的嘆了口氣。相信如果不是徐復生通過光腦阿蒙入侵鐵道部系統幫自己訂了兩張一個包間高級軟臥票的話,相信四周的人一定會拿他當神經病看待。
不得不說,當徐復生享受過高級軟臥以後,他倒是真的相信鐵道部所謂「給你超越飛機享受」的宣傳標語了,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這高級軟臥太他娘的奢侈了︰兩人一個包間,雖然看上去是上下鋪,但由于床夠大,基本上只要把窗簾拉上,借著列車行駛的轟鳴聲,一些狗男女想做什麼都可以。
除此之外,包間里還有專門的沙發,以及獨立的衛生間,免去了某些達官貴人由于長時間糜爛的夜生活造成的尿頻尿急,而要排隊等衛生間的苦惱。此外,最重要的是,在每一節高級軟臥車廂,都會有長相標致,隨時等待著麻雀變鳳凰機會的列車服務專員。這些身著鐵道制服,套著肉色絲襪的小姑娘,她們的笑容永遠最嫵媚,語調永遠最溫柔,服務永遠最周全,讓人欲罷不能。
「真是超人性化的設計呀!」
徐復生輕聲贊嘆,對于他這種底層小民來說,如果不是北辰這個超級光腦,那麼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臨幸火車上價格比機票還要高昂的高級軟臥。
不過也就是眨眼之間,徐復生的眼神就又黯淡了下去,因為他想起了遠在衡陽老家的父母,想起了他們被王八蛋一樣的生活折磨得遠比真實年齡要蒼老的面龐,他們如同老黃牛一樣勤勤懇懇的工作在第一線,卻始終只能仰望那喪心病狂的物價。
也許,有了阿蒙這個超越現代一切科技的光腦以後,就可以讓他們不用那麼辛苦了吧?
帶著如是想法,徐復生在火車上度過了漫長的十七個小時以後,終于到達了湖南省衡陽市車站,一路奢侈的一個人霸佔了一個高級軟臥包間的他從火車上走了下來。徐復生深深吸了一口家鄉那不同于北京的濕潤空氣,頓時覺得整個人精神了許多,隨後便馬不停蹄的匆匆出站,坐上了直達到家的公交車。
這一次回家,徐復生並沒有通知父母,原因無他,是因為他知道他的父母太愛他了,只要他回去,不管刮風下雨,亦或是工廠里有什麼重要的任務,他們都會一概推掉,冒著被開除的風險來車站接他。甚至在2008年年初,那時正值南方冰災肆虐之際,道路結冰,到家里的公交停開,他的父母竟然借了大伯的破爛三輪車,開到火車站來了。雖然二老嘴上說的輕巧,但就從回去的路途中那幾次的險象環生看來,絕不可能輕松到哪里去。
對于某些自詡聰明的人來說,他們可能會認為徐家二老的行為愚不可及,畢竟一次車禍,就是三條人命的下場,何必呢?然而在徐復生看來,那卻是父母們表達心底情感最為樸實的方式。
徐復生的父母都在一個核工業廠上班,自然而然的,他的家也就在廠區周邊,在廠區東面的山腳下,有一片密集的瓦房,那里就是徐復生和他的父母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自從徐復生的爺爺和女乃女乃在60年代相應黨的號召,從上海千里迢迢遷徙來內地,以支援祖國建設以來,就幾乎扎根于此了。雖然徐復生的爺爺作為那個年代的先進黨員,後來累死在了工作崗位上,但是徐家子孫卻並未想著回去上海和江蘇,一直忠心耿耿的在湖南衡陽這個偏僻的核工業廠做事,直到現在。
看著那一條條筆直規劃的老式瓦房,徐復生感慨萬千,他四下看了看,家門口爺爺親手種植的葡萄樹已經長出了許多青澀的小葡萄,無花果樹上依然還是許多蟲子,一只綠油油的樹蛙埋伏其間,隨時準備出擊覓食。一群正在打盹的老母雞撲騰著翅膀逃開,似乎對徐復生這個一年多沒有回來的主人有些陌生,最後,徐復生深吸一口氣,然後走上前輕輕的敲門,沒有反應。徐復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是了,雖然工廠規定職工中午可以回家休息兩個小時,但是在這個通常都要加班的核工業廠,這個規定恐怕是難以得到執行了。
于是徐復生拿出了鑰匙,可讓他驚訝的是,自己的鑰匙竟然打不開家里的門了。
難道在北京一年多沒回來家里換門鎖了?可是如果這樣的話,按照父母的性格,應該會在換鎖後的第一時間通知自己才是,沒理由自己不知道呀!
正在徐復生納悶的時候,就听一聲熟悉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徐復生轉頭,只見掌管整個廠區雜事的社區居委會主任李阿姨正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己︰「復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這里要拆遷了,你爸你媽搬家了沒告訴你嗎?」。
「拆遷?」徐復生驚訝的說,也直到這個時候,徐復生才注意到旁邊牆壁上用紅漆刷出的一個巨大的‘拆’字,「李阿姨,這里好好的為什麼要拆遷呀?」
「這是廠里的統一規劃,我也不知道。」李阿姨聳了聳肩,回答道。
徐復生哦了一聲,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李阿姨道︰「李阿姨,我剛回來,不想勞煩我爸我媽去接我,所以就沒和他們說。」
「李阿姨是過來人,理解,我家那小子也和你一副德行。」李阿姨笑道。
「那李阿姨,您知道我爸和我媽他們搬到哪里去了嗎?」。徐復生問。
李阿姨隨手一指,同時回答道︰「你爸媽現在住在廠里統一安排的臨時安置區那邊。」
「謝謝李阿姨。」
徐復生說著,就迫不及待的轉身朝李阿姨指著的臨時安置區飛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