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宮令 第六十七章 誣陷

作者 ︰ 曉家明月

拓跋圭聲音一沉,「哦」了一聲,「可是那漢人的參軍,梁瑾?」

「沒錯!「拓跋弘朗聲道,隨後手一揮,旁邊的守衛拿開那囚犯嘴里的布條,拓跋弘厲聲喝道,」給我老實交代!「

虞若詡覺得血往頭上涌,手指冰涼——

那個衣衫襤褸的囚犯,分明就是裴長遠啊!

「世子爺是我的主子,他要我來聯系江城公主,打听鮮卑最近的行軍動向。」裴長遠的聲音淡淡的飄蕩在空中,像是沒有靈魂一般,完全失去了鮮活之氣。

虞若詡吃驚地捂住嘴,他在說什麼?!

江城公主冰山一般的表情終于松動了幾分,目光里有些詫異,聲音也變得銳利起來,「你說什麼?」

拓跋弘打斷道,「母後別急,听這細作把話說完也不遲。」

拓跋圭的表情有些深不可測,「接著說。」

「你們鮮卑人都是野蠻人!賤種!我要把你們都殺光!一個不留!「不知為何,裴長遠突然激動起來,雙手奮力掙扎,想要掙月兌守衛的鉗制,目光透出凶狠的神色,一副要把面前的拓跋圭一口吞掉的模樣。

虞若詡離得遠,可也听到了裴長遠歇斯底里的嘶吼。剛剛還在一旁圍著篝火跳舞的的鮮卑部民頓時炸開了鍋,要不是有守衛攔著,怕是要直接沖上去把裴長遠一刀砍死。

這個場面……虞若詡回想起那日在並州城的酒樓里,漢人也是如此仇恨鮮卑人,不肯讓疾病發作,奄奄一息的拓跋鈺進來歇息。

拓跋圭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對旁邊的人使了使眼色,只見一個鮮卑大漢走上前去,直接一拳頭就砸到了裴長遠的臉上。

裴長遠一聲悶哼,身子被打得歪倒在地上,隨即就啐了一口血出來。虞若詡覺得那一拳像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拓跋木兒看她臉色慘白,身體在微微發抖,不禁有些奇怪,「若詡你怎麼了?是被嚇到了嗎?」。

虞若詡下意識搖搖頭,從牙縫里逼出兩個字來,「沒事。」

「這個細作肯定沒有好下場,一會兒怕是會更血腥,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拓跋木兒看她的樣子,忍不住有些擔心。

「公主,他剛剛說王後……」虞若詡覺得腦子有些亂,「我們不能讓王後一個人在這里。」

虞若詡話音剛落,只听拓跋弘厲聲道,「這是我們鮮卑人的地盤,還輪得到你來撒野?!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去抽鞭子,讓他嘗嘗我們鮮卑人的厲害!「

「等等。「拓跋圭抬手制止道,「一會兒有的是厲害讓他嘗,先讓我把話問清楚。」

拓跋弘頓了頓,「父汗,是兒子逾越了。」

拓跋圭看了看他,從位子上坐起來,把懷中的拓跋越交給一旁的獨孤大娘,走到裴長遠面前,目光如炬,「你說,你是奉命來找王後的?」

裴長遠的眼神依舊有些空洞,可是聲音依舊異常憤怒,卻重復這一句話「世子爺是我的主子,他要我來聯系江城公主,打听鮮卑最近的行軍動向!「

拓跋圭捏起了他的脖子,「那你從王後那里打听到了什麼?」

裴長遠咬牙,睜大眼楮看著拓跋圭,卻一言不發。

「我問你,從王後那里打听到了什麼?「拓跋圭的手漸漸捏緊,一字一頓地低聲問道。

裴長遠的臉逐漸漲紅發紫,眼看著就要被拓跋圭給掐死了。

虞若詡實在是忍不住了,「裴「字堪堪卡在喉嚨里,卻被一雙大手捂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細微聲音。

「三哥?!「一旁的拓跋木兒傻了眼,」你怎麼在這里?「

拓跋鈺皺了皺眉,沒來得及回答拓跋木兒的話,低聲對虞若詡說道,「現在不是救他的時候!「

虞若詡回頭,看到一雙熟悉的深藍色眸子,她奮力掰開拓跋鈺,壓低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那我要看著他死在這里嗎?」。

「你不要著急,我有辦法。」拓跋鈺沉聲道,「答應我,一會兒你什麼都不要說,待在這里不要動,剩下的都交給我。」

虞若詡渾身一震,「你……「

「他是你的人,我是不會讓他死的。「拓跋鈺神色凝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上,低頭注視著她的眼楮,」若詡,你信我這一次。「

虞若詡點頭,拓跋鈺松開她,直接朝拓跋圭的方向走去。

拓跋弘看裴長遠快被拓跋圭掐死了,連忙走上前去,「父汗,不能讓他死了,咱們還要……」

拓跋圭一松手,裴長遠像一塊破布似的被他摔在地上,張開嘴巴大聲喘氣。

拓跋弘走上前去,一把拎起他的衣襟,陰測測的聲音听起來有些可怖,「你如果還想活命,就趕緊如實招來,否則……」

裴長遠身體一僵,面露痛苦之色,「我……」

拓跋弘捏住了他的後頸,迫使他抬起頭來,「我勸你不要挑戰父汗的耐心。」

「鮮卑已受重創,意欲停戰,此時最好一鼓作氣直接攻之。」裴長遠像是已經放棄了抵抗,目光委頓,神色憔悴,連說話都沒有了力氣。

眾人嘩然。

江城公主面色如雪,「可汗——」

拓跋圭身形一頓,回頭看來江城公主一眼,「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江城公主站起來,走到拓跋圭面前,直挺挺地跪下,「可汗比誰都清楚我的為人,又何必听信片面之詞?我不認識這個人,更別說告訴他可汗的行軍計劃。還請可汗還我一個清白。」

拓跋弘聞言,又抓起裴長遠,依舊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快說!是誰叫你來誣陷母後的!「

裴長遠不說話,眼楮里已經沒了神采。

「還敢嘴硬?」拓跋弘像是氣得狠了,對著一旁的守衛說道,「給我用鞭子狠狠地抽!抽到他開口為止!敢誣陷母後,我看你是活膩了!「

守衛將裴長遠拉到一邊,沾了鹽水的鞭子狠狠地朝他身上打去。

虞若詡听到抽打的聲音,仿佛心都在流血。裴長遠被拉上來的時候就是一身的傷,怕是已經受了不少折磨,現在又是一頓毒打……她越想越難受,恨不得捂住耳朵逃避這一切。

拓跋鈺……他的辦法是什麼?!

他再不出手,裴長遠就會死了啊!

「公主……」裴長遠不斷地發出悶哼聲,卻斷斷續續地一直叫著「公主」,拓跋圭的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江城公主冷冷地看著受刑的裴長遠,「你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派你來誣陷我的?」

「世子爺……是我的主子,他要我來聯系……江城公主,打听鮮卑……最近的行軍動向……「裴長遠痛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卻依舊重復著這一句話。

虞若詡覺得有些不對勁,裴長遠一直在重復這句話,加上他空洞的眼神,一切都透露著不尋常。

他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又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裴長遠的聲音越來越弱,到最後像一具尸體一樣趴在地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要不是鞭子抽到身上還會發出下意識的嗚咽,跟死人也沒有什麼差別。

她還答應過他,等回了京城,要讓虞仲鈞把他送到武學堂去。好好學學兵法和武藝。

思及此處,虞若詡覺得心如刀絞。

她不止一次地覺得自己沒用,當時在城門,眼睜睜地看著災民被射殺的時候也是這樣,現在看到裴長遠受苦的時候也是這樣。

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無力感將自己吞噬。

「可汗。」江城公主沉聲道,「自從嫁到鮮卑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跟朝廷聯系,對可汗的忠心天地可鑒,您不能因為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細作的一番話就懷疑我。」

「可是母後,這細作可是有參軍府的腰牌的,鐵定是那梁瑾派來的人。」拓跋弘頓了頓,「母後,听說您在京城的時候和那梁瑾……」

「你又在說什麼?!「江城公主的聲音里像是浮著碎冰,」在可汗面前搬弄是非,陷我于不義之地,這就是你的目的?「

「母後這是什麼話?兒子只是說出事實而已。」拓跋弘連忙對拓跋圭說道,「父汗,兒子絕不是搬弄是非,只是就事論事罷了。兒子手下有幾個漢人俘虜祖籍京城,听他們說,母後之前和那梁瑾差點定下婚約,這事幾乎人人皆知。梁瑾本是文官出身,從來沒有上過戰場,這次能夠在長白山僥幸獲勝,怕是有人給他提前透露消息啊!「

江城公主笑了笑,瀲灩的笑容幾乎點亮了整個草原,「列王真是對我的過去了如指掌啊。「

「只是踫巧罷了。「拓跋弘斂容道,」還請父汗裁決!「

拓跋圭一把拽起江城公主,眯了眯眼楮,「列王說的,可是真的?」

江城公主哀婉地一笑,「可汗還是不相信我。」

忽然傳來「啪」一聲,像是鞭子斷裂的聲音,守衛手里捏著半根鞭子,說道,「可汗,列王,鞭子斷了,這人好像也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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