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嬌 第五十四章琴音

作者 ︰ 不語安然

若諼本來听得火冒,的確打算沖進去撕了凝煙的畫皮,這時反而冷靜下來,現在自己鬧上門去,勢必會暴露自己偷听這個事實,靖墨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已經壞了,再加上凝煙跟所有的綠茶婊一樣,會裝柔弱裝可憐,自己就算戳穿了她的謊言,靖墨也未必會信,不如再思考一下,出個大招直接殺趴凝煙這朵白蓮花牌綠茶婊。

琥珀見她要走,在後面小聲道︰「小姐就這麼算了?」

見若諼沒有回頭的意思,雖然心中一萬個替她委屈和不甘,卻也只能作罷,她將最後一點糕塞進嘴里,也沒看路,一腳將地上的一根枯枝踩成兩截。

「啪、啪」幾聲脆響甚是銷魂蝕骨,若諼當場風中石化。

「誰?」屋里傳來靖墨的冷喝聲,他身形一閃,已經到了窗戶邊,向外看去。

「喵∼」

「喵喵喵W@∼」

「大哥哥,窗外有人嗎?」。凝煙走了過來,戰戰兢兢地問,那嬌弱的模樣我見猶憐。

靖墨反反復復掃視了幾遍窗外,調轉身來,撫慰道︰「沒人,大概是兩只貓……」他話說了一半,打住,剛才分明是一公一母兩只貓叫春,他怎麼好意思對十四歲已曉人事的妹妹明說?于是改口道︰「兩只貓打架。」

凝煙柔柔地「哦」了一聲,她其實知道那是貓在叫春,但她要裝純潔,自然要裝不懂了。

若諼主僕倆見危機過去,才從草堆里鑽了出來,幸虧剛才她倆反應迅速,就地十八滾,滾到草叢里隱身,這才堪堪避過一劫。

兩人提著前爪踮著腳走出老遠才放下心來,恢復了正常的走姿。

一路上,若諼怪怪地看著琥珀,琥珀被她看的毛骨悚然,招架不住結結巴巴地問︰「小……小姐,你干嘛這麼看著我?」

若諼壞笑道︰「沒想到你學貓叫春學的那麼像,那聲音真是猥瑣的天地為之變色。」

琥珀羞愧的無地自容,不好意思道︰「小時候,在村子里經常听貓啊、狗啊、知了什麼的叫聲,听得久了,也就會了。」

「這麼說你會口技?」若諼驚喜地問,「來來來,學幾聲鳥叫。」

「小姐是要听晨間鳥叫,還是听午間鳥叫?」

若諼驚奇道︰「這個……還有區別?」

琥珀點頭道︰「當然。」

她先學了一群小鳥嘰嘰喳喳,又學了一只小鳥過一會子鳴一聲,過一會子又鳴一聲。

若諼在心里琢磨了一會子,道︰「前面是清晨鳥叫,大家剛醒來,在互相問好,後面是午間鳥叫,那只鳥在呼朋喚友。」

琥珀拍手點贊道︰「小姐好厲害,都答對了!」

又略有賣弄之意道︰「奴婢只要听過誰的聲音,就可以模仿出來。」

若諼來了興致︰「你模仿一個我听听。」

琥珀一人分飾兩個角色,來了一段若諼和老夫人的對話,若緩的嬌軟,老夫人的嚴慈模仿的唯妙唯肖。

琥珀抬著下巴,傲嬌道︰「是不是很像?」

若諼驚奇地重重地點了點頭,心中有個念頭一掃而過,正想去抓那個念頭,琥珀打斷她的思路,不甘道︰「小姐,煙小姐在背後那樣中傷你,你就這麼放過她嗎?」。

若諼一臉壞笑道︰「你家小姐為人小氣的很,向來呲牙必報,絕對不會就這麼善罷干休的。」

琥珀心塞的癥狀這才好了些,八卦道︰「小姐要怎樣整煙小姐?」

若諼一臉自信傲嬌道︰「拭目以待吧。」

想當年,有一個渣男不遺余力把她往死里整,她在逆境中還不是一樣全面翻盤!

她是一朵嬌艷的玫瑰,別人對她好,她就芬芳美麗給人看,別人若想傷害她,她一定會用身上的尖刺扎得他流血喊疼!

兩人經過竹猗軒附近的時候,若諼看見不遠處的芙蓉樹林里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于是扭頭對琥珀說︰「你先回慧蘭苑,要娘親不要等我用晚膳了,我去燕姨娘那里瞧瞧。」

琥珀嗯了一聲,叮囑道︰「小姐可要盡快回來。」便離開了。

若諼忙往芙蓉樹林里跑,剛才那個人影依稀好像子辰。

然而樹林里只有落英繽紛,若諼心里悵然若失。

她呆立了一會兒,準備轉身離去,一縷琴音從猗竹軒飄了出來,將她絆住。

那琴音裊裊悠悠,猶如傾城美人滿月復心事無處訴般,將人惆悵勾起,況在這寂靜無人的暮色四合之中,更添無限悲怨。

一陣狂風肆虐,將滿樹嬌花吹散,在空中紛揚,仿若佳人飄零,不知何處是歸宿。

若諼眼眶一熱,墮下淚來,心里但覺淒涼寂寞,輕移蓮步,緩緩向竹猗軒走去。

竹猗軒的院門是敞開的,院里種著千百根湘妃翠竹迎風颯颯,只用像框那麼一框,便是最美的一幅畫了。

燕倚夢一身蜜合色子,配了一條蔥黃的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穿在她身上不僅不顯落魄反而雅致至極,一頭如綢緞般的烏發奢華的直披而下,桀驁不馴地張揚在風中,如謫仙般出塵絕艷。

听到腳步聲,她抬眼看了若諼一眼,自若諼周歲時被老夫人禁止兩人見面之後,再也沒像今兒這樣單獨離得這麼近過,燕倚夢的眸光卻只淡淡地掃過她肅然的容顏,仿佛自己設了個結界,將紅塵隔離在結界外,而她,跟她的琴聲相依,她垂下美眸,將視線凝在琴上。

蝶舞挑簾出了門,手里端著一個白玉碗,一眼看見若諼,又驚又喜,沖她無聲地笑了笑,復又進去拿了個厚厚的竹席包著的軟墊墊在石頭上,示意她坐下,自己走到燕倚夢身邊靜靜侍立。

燕倚夢將縴指在琴上一劃而過,聲如裂帛,仿若美人訣別,一曲終了,三個人仍是默默,此時無聲更勝有聲。

隔了會子,燕倚夢才像從琴曲中醒來,站起身來,走到若諼的身旁將她一雙嬌女敕的小手捧起,放在胸口,笑意抵進眼底,溫柔道︰「今兒怎麼有空來了,吃晚飯了沒?」

那樣從容的舉止,仿佛根本不存在她不許接近若諼的禁令。

若諼本待听完琴曲就離開,免得連累她,可見她這般模樣卻是不舍得走了,答道︰「還沒呢。」

蝶舞在一旁憂怨譏諷道︰「小姐還知道吃飯二字呀,奴婢以為小姐已修成仙體,不食人間煙火呢!」語氣忽然變得憂急︰「現病著還這樣遭踏身子,三天不吃兩天不喝的!」

若諼這時才驚覺燕倚夢臉色白的可怕,眼楮帶些朦朧的倦意,關切地問道︰「姨娘哪里不舒服?」

燕倚夢攜了她往屋里走去,笑道︰「休听她胡說!」

蝶舞搶前一步,替二人打起簾子︰「我哪有胡說!大夫都說這肺癆的病根算是種下了!」

大熱的天,屋里生著無煙的板炭爐子煎著藥,一股灼熱的氣浪迎面撲來,若諼卻覺心里一涼。

兩人到里間坐下,里間屋子窗戶全開,窗外綠竹掩映,又兼涼風陣陣,倒也舒適。

若諼正色道︰「肺癆可不是鬧著玩的,姨娘不能不放在心上。」

「沒事,我哪有那麼矜貴!」說話間,燕倚夢已是咳得玉面通紅,便是旁人看著都難受。

蝶舞正好走進來,聞言將眼一翻︰「若論矜貴,這個方府誰能矜貴了小姐去!」神態之間頗有不平之色。

燕倚夢將秀眉一蹙,嚴厲道︰「前塵往事休要再提!有客在此,還不奉茶!」

蝶舞怏怏轉身,泡了茶來。

若諼接過飲了一口,度其形容氣色,燕倚夢的肺病應是經年舊病,只能慢治,于是開口道︰「肺癆三分治七分養,只要控制住病情也不是什麼大病,每日里將百合、銀耳配著金絲棗、蜂蜜、川貝熬了湯喝比吃藥還強一些。再者,夏天時,將咱們園子里熟透的枇杷多吃一些,也可緩解咳嗽的,不過像姨娘這般不愛惜身體,便是神仙也束手無策。」

燕倚夢咳了一陣,嬌喘著笑道︰「諼兒懂得可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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