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華寅時醒來,用手一模,身邊空蕩蕩的,忙坐起,掀開帷幔起床,一眼看見燕倚夢背對著他,只穿了中衣坐在窗前。
窗子大開,晨風夾著遠處甜香的桂花吹了進來,揚起她一頭的青絲,仙氣飄飄仿佛降臨人間的仙子。
方永華拿了件斗蓬走過去,披在燕倚夢身上,溫語道︰「本就身子不好,還坐在風口里,怎這般不愛惜自己,叫人擔心?」
燕倚夢並未回頭,只是反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手,低聲道︰「我在想我們的孩子,如果活著,應該有諼兒那麼大了。」
接著轉過身來,目不轉楮地盯著方永華,異常認真道︰「真希望諼兒是我們的孩子。」
方永華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含笑看著她,溫柔道︰「諼兒就是我們的孩子。」
燕倚夢神色兀地變的凝重,一雙秋水一瞬不瞬地死盯著方永華,激動得聲音發顫,反復追問道︰「真的嗎?是真的嗎?」。
方永華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子,一本正經道︰「當然是真的,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況且,諼兒跟你那麼親,你就不能把她當自己親生的嗎?」。
燕倚夢听完,眸子里的光迅速的黯了下去,怔怔發呆。
方永華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臉道︰「快給我更衣,時辰不早了,我要上早朝了。」
燕倚夢機械地站了起來,拿了他的朝服替他換上。
蝶舞端了溫水進來,跪在方永華面前,燕倚夢服侍他梳洗了,又親自下廚做了一碗三鮮面奉上。
方永華接過,眼神無意中一瞟,看見燕倚夢左手中指包著紗布,將碗放下,拿起那只手問道︰「怎麼弄的?」
燕倚夢抽出手,強笑道︰「沒事,老爺快趁熱把面吃了壓壓餓,上了朝堂,還不知什麼時辰才能下朝呢。」
方永華置若惘聞,視線一轉,嚴厲地盯著蝶舞。
蝶舞正將一盤醬香牛肉和一碟涼拌腐竹並一盤清炒海帶一一放桌上放,被他的目光盯的渾身一哆嗦,跪下來回話道︰「姨娘的手是剛才切蔥時不小心切到的。」
方永華心疼道︰「你哪里不舒服嗎?我看你一直精神恍惚。」
燕倚夢輕扯了扯嘴角,道︰「老爺快吃吧,別誤了上朝。」
方永華方吃起面來。
臨走前叮囑蝶舞︰「別忘了請胡太醫來給阿夢瞧瞧。」
蝶舞福身應諾。
送走太老爺,蝶舞回到屋里,見燕倚夢坐在菱花鏡前愣愣出神,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不無擔憂地看著她道︰「姨娘,你這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臉也蒼白的嚇人,真的是哪里不舒服嗎?」。
說罷,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又模了模自己的,沒覺得異常,更是困惑。
燕倚夢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問她道︰「你說實話,諼兒和我長的像嗎?」。
蝶舞一聞此言,臉色異常凝重︰「姨娘怎麼突然問這個?」
燕倚夢語氣急促︰「你只用回答像還是不像。」
蝶舞謹慎道︰「五官像你,臉型不像。」
「臉型像誰?」燕倚夢轉頭,緊張地注視著蝶舞。
蝶舞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答道︰「像夫人,都是鵝蛋臉,看起來特別甜,特別溫順。」
燕倚夢眼里流露出失望、疑惑、不甘,眼晴空洞地盯著某處。
蝶舞注視了她好久,方才問︰「姨娘現在可以告訴奴婢,為什麼問諼小姐和你長的像不像了。」
燕倚夢緩緩轉過視線,與她對視,一字一頓清晰道︰「我懷疑,諼兒是我親生的。」
蝶舞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愣愣地緊盯著她,良久,才問︰「小姐為何會這樣猜?」
燕倚夢道︰「昨兒幫諼兒洗澡時,看見她臂肘之上有一個月芽形的瘢痕,很淺淡。」
蝶舞困惑地問︰「這能說明什麼?」
燕倚夢眼里流露出傷痛,低沉著聲音道︰「我從未跟任何人提過,諼兒當時出生的時候,情況很不好,是產婆硬把她從我體內拔出來的,下手稍重了點,那時她又那麼嬌女敕,在她臂時之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指甲掐痕。」
蝶舞沉默了好久,道︰「也許是巧合呢?」
燕倚夢搖搖頭,否定道︰「絕不是什麼巧合!」
蝶舞愕然。
燕倚夢繼續道︰「昨天睡到半夜醒來,我細細回憶了當年我懷有身孕直到生產的那一段往事,發現了許多可疑之處,仔細想想,分明就是個圈套,一步一步引著我往里面鑽,可笑的是,你我竟一無所察。」
蝶舞瞪大眼楮盯著燕倚夢,仍是一言不發,只是臉上的神情越發沉重。
「我懷孕沒多久,夫人陪我去女媧娘娘廟里燒香,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對于一個即將做母親的女人,當然希望肚子里的寶寶平安,雖然我平日里對夫人極為戒備,可那時卻歡天喜地地跟著她去了。
燒完香出來,就遇到一個瞎子,要給我算算肚子里孩子的命格,我當時不僅不覺得古怪,反而覺得他瞎了雙眼,竟然知道我有孕在身實在太神奇了,于是留下來听他算命。
結果那個瞎子掐指一算,就跪倒在我面前,說我肚子里懷的是人間鳳凰,將來必母儀天下,也不要賞銀,如失魂落魄般喃喃自語,泄漏天機,必不得好死。
若那個算命瞎子收了銀子,我可能會起疑,他偏那樣,我反而信以為真了。
所以後來在生產的時候,夫人說我肚子里的孩子太金貴,怕被沖撞了,屏退了我所有的丫鬟,包括你,只留了兩個八字輕柔的產婆,我也依了。
因此孩子出生時,除了產婆,沒人知道孩子的性別。
現在想來,更讓我生疑的是,那兩個產婆自始至終沒提孩子的性別。
正常情況下,當孩子出世,她們不是應該欣喜大喊「生了個公子」」或「生了個小姐!」,哪有一直用孩子兩字稱呼的?」
蝶舞百思不得其解︰「她們倆為什麼不敢?」
燕倚夢冷哼了一聲︰「因為,她們那時還不知道夫人會抱來個什麼性別的死嬰將我的孩子換走,怕露餡,因此不敢稱小公子或小小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