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從小到大,我不知道什麼叫做家人,什麼叫做朋友。你是第一個讓我有了這種感覺的人!清影,謝謝你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謝謝你給我的溫暖,即使在知道了我是天佑派來的細作之後,你也依然把我當成朋友,所以我這麼做也不會後悔,你不要難過……」
掠快速說著,不讓清影有任何插嘴的地方。
清影听著,心也越來越沉,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冒了出來,她突然開始緊張,開始慌亂,她感覺有什麼要發生了,她害怕了……
他到底在說什麼?他要做什麼?
這听著如同遺言一般的語氣……清影的身子愕然一僵,因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而駭然。她看向他,身旁是不斷略過的樹影,他的臉在月光下時隱時現。
「站住!」這時二人身後傳來了叫喊聲,那聲音+.++越發嘈雜,越來越近。
掠偏過頭,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總算是跟上來了!也不枉費他放慢速度。
「空宇……」清影偏過頭,看到不遠處攢動的火光,緊張地叫了一聲。
「沒事!就要結束了……」掠淺笑著安慰道。
清影的心越發慌亂,她顫抖著扯住他的衣襟,「你,你別做傻事……」她承受不起!
心中似乎已有預感,清影不敢去想,不敢去猜,就怕他做出什麼萬劫不復的事兒來。
她的直覺真的太強了……掠抿了下嘴角,無論清影再說什麼,他都沒有回應,一味地朝前飛去。
四周的溫度驟然下降,徹骨的山風呼嘯冷冽,木板與鐵鏈摩擦發出的吱呀聲詭譎飄蕩,如同鬼泣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掠總算停了下來,清影站定,四下一看——這不是麟山的懸崖斷谷嗎?
山野行軍的時候,曾經經過的吊橋,此時就在他們身前,悠悠晃蕩。
清影看向掠,見他忍痛將插在肩頭的箭矢折斷,只留箭頭在身上,他發出一聲悶聲,微微皺了下眉。
「空宇,你……」清影趕忙上前扶住他。
掠朝她抬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低下頭,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遞到她面前。
清影一見,便認出那上面的圖案正是那日秦奡畫下的形狀。
「這是何意?」清影問。
掠淺笑著,將玉佩翻轉,將另一面給清影看,正是一個「掠」字。
「清影,作為欽絕門的人,從來沒有身份,他們生時隱于黑暗中,死後亦無人知曉其存在過,我也從來都沒有過名字。這玉佩,是‘欽門十絕’的象征,也是唯一能證明我來過這世間的東西。」
說著,掠雙手一掰,將玉佩折成兩半,連帶著上面的刻字也攔腰折斷。
隨著玉佩斷裂發出「 」的一聲,清影心也瞬間揪了起來,害怕地看著他將其中一半遞給自己,手不住地顫抖,她不敢伸手去接,只是抬眼看他,淚水在那瞬間落了下來。
唯一證明他的存在,她怎麼能拿?她的心好痛,為他所處的境遇感到心痛,也為他們所出的境地心痛。
「清影,我從來沒有過朋友,在我心中,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也知道在你心中,真把我當成朋友。我只希望,至少你會記得我,至少我,在別人的記憶里存在過……」
存在過,這對于一個人來說,是最低層次的意義,可卻是他最大的希望
他嘴邊帶著淺笑,眼底卻是無限淒涼,清影對上他的眸子,終于收下了那半塊玉,將它緊緊拽在手中。
火光正在不斷地靠近,「你快走吧!」清影推了推他的手臂。
掠搖了搖頭,「走,容易,但真正的活著卻很難。」他說著自嘲一笑,「我已經完成了天佑的使命,也算對國家有個交代,現在,是該保護朋友的時候了!」
清影一怔,偏過頭看向靠近他們的火光,他們馬上就要上來了!再抬頭看向掠,心中的擔心在這一刻完全明了,她知道了他要做什麼……
「不要!不要!」清影搖著頭,拉扯著掠的手臂,「求你,快走!求求你……」
掠緩緩拉下清影的手臂,淒楚一笑,眼角落下一滴淚,「清影,你說,若是這人世間,沒有戰爭那該有多好?」
「不要說了!快走……」清影哭喊道。
「如果,有一天,天下太平,天佑與鎏宇不再交戰了,你一定要來我墓前告訴我!」他說著抬起手中的半塊玉石,「我就是天佑,你就是鎏宇,希望,它們有相遇相合的那一天。」
「我只想要你活下去……」她不想管天佑與鎏宇將來如何,只要他現在能活下去,這就夠了……她不想失去他,他是她最重要的朋友!
他又何曾不是這兒想的呢?掠抿了下嘴角,若是他活著了,清影便活不了了。無論是天佑也好,鎏宇也罷,背叛都是死罪。
南宮烈那一箭,是試探自己對清影的感情,結果卻讓清影蒙上勾結天佑的死罪。
若清影再放了他的生路,便是真的宣判了自己的死路。清影知道這一點,卻還是要讓自己走,她果然還是太傻了,傻得只懂得以別人為先……
本來依計,他是要在惹起騷動之後就離開的,但他沒有,他在「奪」的箭下救出了清影,甚至還對這次的計劃感到後悔,這已經背叛了天佑,背叛了欽絕門,回去之後,冥大人一樣不會放過自己的。
既然自己必死無疑,何不趁此幫清影洗刷冤屈,讓她活下去呢?
「我也想讓你活下去。」掠說著,拉下臉,一把將清影推到在地,低喝一聲,「活下去!」
說著他冷瞪著清影,舉起手中的短劍,大喊道,「受死吧!」
追趕的人一到山頂便看到這一幕,便以為掠要對清影不利,秦奡與付千醇撕心裂肺地嘶吼著她的名字,沖了上去。
南宮烈立即舉弓朝掠的方向再射了一箭。
清影眼見著掠手中的短劍落下,卻一點都不感到害怕,反倒是余光瞄到南宮烈朝他射來的箭時,心底一涼。
「不要!」清影喊了一聲,看著那利箭直插入掠的手臂。
耳邊跟著又掠過幾道咻咻聲,兩只箭矢呼嘯著射向他的大腿與後背。
掠終于支撐不住,往後倒退了幾步,拼盡全力將手中的短劍朝著清影飛去,正好插在她的手邊,他單膝跪了下來,他緩緩抬起頭,對上清影痛苦的眸子。
再偏過頭看向沖向清影的秦奡與付千醇,原本肅殺的眸子,一瞬間清澈無波。
他們應該會好好保護清影的吧?掠想著,心中釋然,將插在腿上的箭矢拔了出來,抬手一揮,兩只箭便朝著秦奡與付千醇射去。
二人一驚,迅速偏轉身子,避過攻擊,再抬頭,就見掠已經退到了懸崖邊上,清影爬了起來,正要往他那邊去,二人擔心清影,也跑了上去。
他背對懸崖而立,抬起手臂,任冷風將他的發絲撫散,將衣裳撩亂,腳尖微微使力,在所有人錯愕的眸子中,落下萬丈深淵……清冷的月下,唯有那最後的悲戚笑顏,在人們的心頭久久徘徊不散。
伴隨著她淒厲的哭喊,飄散在這紅塵亂世。
關于他的記憶,他的存在,又何曾只會在一人心中停留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