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思索,司寇準便明白了大概的情況。
看來當時他們兩人是一路極力躲避著石臉蟲的攻擊,才能夠勉強跑到這兒來。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外面用來防御的衣衫太薄,衛豐只顧著護著洪曼青,自己的後背卻慘遭撕咬。
司寇準移了一只火燭,將它在衛豐的腰附近的地面黏合好,開始一點點檢查衛豐的傷口。
因為血已經結了層薄薄的痂,總不能撕開再看,于是司寇準只能用手指微微觸模那層血痂做個粗略的檢查,感受到血痂之下有異物感的,便是有鉗子肢節等殘留在里面。
所幸衛豐的運氣太好,司寇準只發現了兩處鉗子斷在里面。
他想了想,皺皺眉,正靜氣凝神地用指甲稍稍扣著那個邊慢慢撕開,哪知趴在地上的衛豐悶哼一聲,緩緩地從鼻子呼出一口長氣,睜開眼,忽然劃過一絲笑意。
衛豐忍著痛說道︰「你他娘的……怎麼也死了……」
司寇準抬眼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拿指甲挑了兩下一用力,那層血痂便被掀起個個兒來。
「別人是傷口上撒鹽,你是傷口上彈棉花呢……」
衛豐倒吸一口冷氣,徹底地從渾渾噩噩之中清醒過來。他努力扭著頭看見自己後腰好像有好幾個傷口疼疼癢癢的,大概是出血了,剛要再說一句,司寇準的動作極快,又是一挑,那深陷傷口里面的蟲鉗子便被他勾住,緩緩地抽了出來,疼得衛豐直叫喚。
「少裝了,這點疼對你來說算不得什麼。」
司寇準勾唇一笑,開始撕布條包扎傷口,倒是衛豐正趴著叫得起勁呢,有點兒不好意思便收住了聲,忽然抬眼四處看了下,問道︰「陛下呢?」
司寇準的手一頓,淡淡說了一句他在外面,便要繼續去挑另一個傷口的鉗子,卻被衛豐一下擋住了手。
「這地方有古怪,不要讓他一個人。我們先出去再說。」
衛豐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神卻忽然變得有些古怪地看著司寇準道︰「我走之後你們沒事兒吧?」
「沒被咬到。」司寇準正說著,忽然想到什麼,一看稍遠的地方幽幽立著口缸,便問道︰「你們怎麼不藏進去?」
「呃,這個,沒看到嘛。」
衛豐打了個哈哈,表情有些怪異和惡嫌,隨即擺出個愁眉苦臉的表情道︰「他娘的,一路跑上來連個鬼都沒有,還好我衛豐大爺向來機智,不然洪曼青大小姐非毀容了不可。」
「我們的衛豐大爺居然關心她毀不毀容?」
司寇準也不去計較衛豐打哈哈啊的態度,向來清冷的眼神忽然閃過一絲戲謔的表情,將衛豐扶起,轉身去叫醒洪曼青。
「你大爺的,我是怕她毀容了非要嫁我,你想想啊這麼個母老虎,誰娶了誰下半輩子的幸福就沒了,我可不敢要。你想想啊,我要是出去喝個花酒,哎喲回家一頓鞭子;出去摟個姑娘,哎喲回家又一頓鞭子,這姑女乃女乃大概要打光棍一輩子了……」
衛豐趕忙澄清,忍著背上的疼齜牙咧嘴地穿起自己的黑色外衣,剛扭頭,立馬就看到洪曼青一臉陰沉的怒氣看著自己。
「呃……這位姑女乃女乃您怎麼醒了也不說一聲……嗷!疼疼疼……我錯了我錯了……」
衛豐捂著被拽疼的耳朵,淚眼汪汪地看向司寇準求救。哪知司寇準好像眼楮瞎了一樣漠然走開,去一一吹滅那些亮得燈火通明的蠟燭。
待洪曼青與衛豐鬧完,司寇準也將火燭與火折子都收好了,分與衛豐一根,司寇準在前,洪曼青扶著衛豐在後,就這樣急匆匆出了圓洞。
「陛下呢?」洪曼青與衛豐問,司寇準眼眸低垂,往下方一看,「他在下面等我們。」
「我靠,你居然讓他一個人待著?」
衛豐大呼小叫,喊了洪曼青一聲便一瘸一拐地往下走去。司寇準的面色倒不是很焦急,微微皺眉,趕過他們,邊走邊說起老太監的事,然後有些冷淡地不滿說道︰「陛下行動不便心急如焚,也說過讓我上來找。你們兩個生死不明,哪能兩全?」
衛豐苦笑搖頭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小皇帝向來誰都護著自然考慮不周,沒錯,他叫你來是他擔心我們,我這弟弟心善,我感激得無以復加。可是你作為近臣,居然讓他一個人待著?他這麼笨的樣子,你到底還真是拿他當皇帝了?」
司寇準的眸色一冷,並不過多解釋,只是往前走的腳步更為加快了些。
話不多說,幾人往底部更靠近了些,一路上衛豐還在喋喋不休地嫌棄著司寇準,洪曼青還真怕他倆打起來一直不停地瞄著他們倆。
忽然懸梯的底部一聲尖叫響起,衛豐與司寇準對視一眼。臉色都沉了下來。
那聲音是連鯉的!
衛豐打了個眼色推了司寇準一把︰「趕緊去啊!」
司寇準一愣,這才拔腿往底部中心跑去,一路上衛豐雖然受了些傷但是行走速度並沒有被拖慢,因而他們其實也差不多走到了連鯉所在的地方。司寇準加快腳步往前跑著,一個拐彎,便立馬往分別之時的位置看去,哪知竟無一人的身影。
他的心一慌,硬著頭皮再往前焦急地尋找了半圈階梯,便看見了連鯉的身影。
但是此時的連鯉卻已經離分別時的地方有一段距離,跟在那個頭發灰白的老太監身後,一步步往前走著,看那方向,竟然是往最深處的石俑聚集處走去!
「陛下!」
他高聲喊了一聲,然而對方毫無應答,已經跟隨老太監到了一開始他們所站著的最底部的台階平台。
那老太監佝僂著,口中喃喃念著什麼,手中青燈搖曳抖落出一縷縷變化萬千的青煙,好像一團柔軟的霧氣一樣,在他們周圍的空氣中纏繞著,幻化著,一瞬即逝著,變幻出無數奇妙的軌跡,好像有生命一般編織著無法明說的圖騰……
「連鯉!」
司寇準看不得那麼多,奮力追趕著,二人間的距離在逐漸縮短,卻無法阻止連鯉前行的腳步。他看見老太監回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在牆壁上點了一下,司寇準眼前的的十幾級台階竟然緩緩地移動,居然是縮回牆壁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