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一驚,四處一看,看不見周圍還有別人存在。猶豫了兩秒,便深吸一口氣,伸手舌忝舌忝食指在門窗上用力戳出個洞,再緩緩地把臉湊上去。
因為門窗緊閉,屋內很暗,她看不大清楚,沒有發現衛若水的蹤跡。
她從有限的視野之中發現陰暗的房內從高處垂著許多白色飄帶一樣的長紗,乍一看還以為里面是靈堂,連鯉趕緊自己搖搖腦袋,把這個陰森的想法清除出去。
再湊近看的時候,她就少了許多防備,直接拿眼楮貼近窗紙看去,一眼看到了窗紙的另一邊停著一只極力睜大的眼珠子。
那瞳孔無神散漫,眼珠子朝上吊著,眼周充滿血絲,就像一只死人的眼珠子一樣。
忽然那個眼珠子的瞳孔微微一顫,從上方迅速動了一圈,直勾勾地盯著連鯉的眼楮。
連鯉愣了足足有三秒,才尖叫著一**跌坐在地,只覺得渾身涼透得像被一桶冰水澆過一樣!
房間里面正有個人透過窗紙上的洞盯著她!
連鯉雙腿癱軟坐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忽然一聲巨響,那緊縮的門被一股力量頂著,極力往外推開,就好像里面的怪物正掙扎著要破門而出一樣!
連鯉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連連退了四五步之外,這才發現那門並沒有打開,那人應該沒有打開里面的鎖便往外推開。
她就這麼癱坐在地上愣愣看著那門漸漸回凹進去,直至恢復原狀,再也沒有一點聲響傳出來,她的心髒卻依舊跳得極快,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直到這時,連鯉才忽然想到,如果太後也在里面,不知道是否已經遭遇了危險?
她使勁閉眼兩三秒,深呼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驚慌的情緒已經安定不少,有些笨拙地爬了起來拍拍衣襟前後的灰塵,小心翼翼地再次往窗紙上的洞口看去。
太後衛若水寢宮窗紙使用的是貿州黃芽紙,正是與兩大名茶「金芽」、「銀芽」的名稱相匹配。貿州黃芽紙看似輕薄,其實韌性相較于一般的窗紙要厚實許多。那窗紙上被連鯉捅出來的那個洞恰好一指頭大小,連鯉又不敢再站得太近,隔著個兩三指的距離看進去,除了一片陰暗與鬼魅似的白綾懸掛,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那人呢?
連鯉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是越是這樣的時候,她的思緒反而運轉得更快。
眼見里面似乎沒有動靜了,她的膽子大了些,再次探手,將窗紙上的那個洞再摳挖了一遍,這樣她的面前便又一個雞蛋大小的圓洞,視野更為廣闊了些。她小心翼翼地朝著里面看了看,這才發現,一屋子的白綾紗底下的陰暗角落里,似乎站著個人。
那人背對著連鯉,安靜得好像是一根木樁一樣。
連鯉下意識以為是剛才與自己對視的那人,然而一看見那人及腰的長發上的珠釵,華貴的裙衣,垂落在雙側的十指丹蔻,她才遲鈍地認出了那是自己的母後衛若水。
連鯉心中一喜,剛想要叫一聲,忽然又臉色一變,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母後是一直都在這里的麼?
自己先前的動靜那麼大,為什麼她不轉過身來?
如果不是一直在這里,那麼剛剛那個看著自己的人呢?躲起來了?
肯定有哪里不對勁。
連鯉的心中警鈴大作,立馬就將喉間的呼喊咽下肚里去,小心地提防著太後的身影,踮起腳,將自己的手從那個戳出來的窗洞伸了進去。
她恍惚間覺得自己是把手伸到了虎籠里面。
很快,她模到了房內的門栓,然而畢竟個子太小,她不得不憋一口氣使勁踮腳,來回抓了兩三次,才勉強將房內的栓鎖拉開。
听到卡啦的一聲,連鯉來不及松口氣,渾身繃得緊緊的,緩緩地推開了那一道門。門外的陽光與風涌入這陰暗的宮室之內,卷起滿眼的白綾紛飛,一時間恍入仙境一般。
連鯉愣了愣,待轉身關了房門,那白紗猶如女子的手臂一般柔弱曼舞著,她微皺著眉,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擋開遮住視線的白紗,踮腳走向方才看見自己母後的地方。
她心里默默盤算著,見到母後的第一句要說什麼,是用急切的表情告訴她端州潰堤的事情,還是狀若無意地問一句這里的白綾紗到底是怎麼回事。興許她的母後還會責怒她擅闖,那麼到時候自己要用怎樣無辜的借口來表示自己不得不闖入的苦衷……
她這麼想著,下意識放慢腳步,緩緩地往前走,走了幾步,然後頓住。
她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陰暗角落,方才明明站在這里僵立著的太後,居然不見了。
連鯉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立馬轉身,警惕地盯著自己的四周,伸去模腰間蓮刃的手模了個空。她這才想起,先前在大殿之外,她把蓮刃交給了候三兒。
人啊倒霉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她莫名想起師傅的這句話來。
然而此時的連鯉也不敢擅動,寢宮之內白綾無風自動,在她的眼前微微招搖著,飄忽于陰暗的房間之內,好似鬼魅。
連鯉隨手抓起身旁的一把燭台護在胸前,以防有變,她豎起耳朵正緊張地听著屋內的動靜,忽然听到身側一聲細碎的響動,汗毛乍起。
那聲音好像有女人在幽幽哭泣一般,又好像是低聲壓抑的笑聲一樣。
是母後,還是那個怪人?
連鯉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聲音一瞬即逝,然而有一股力量在促使著她偷偷地往循著聲音的方向模索過去。
連鯉緊緊抓著燭台以作防衛武器,她謹慎地走過數十步,忽然之間,她嗅到了某種味道,隨著她的腳步越走越近,那種味道越來越濃重了。
連鯉認得出來這種味道,那是焚燒的香料的味道,分明就和廟宇之中燃燭貢香的味道一模一樣,可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越走越深,連鯉幾乎懷疑起慈濟宮有沒有這麼大了。最終,她停在一塊偌大的白色幕布之前,踟躕著卻不敢入內。因為那種香火的味道十分清晰了,她可以肯定就是從里面傳出來的。
忽然之間,在幕布之後又有人在輕輕嘆息著,那聲音幽幽低低,喃喃說了句什麼。
她很難形容那是什麼詞匯。
听起來好像是有人不停地在說,等啊……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