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司寇準離開之時,便是一路追著那藍褂男子離去的方向,可惜燈會人潮太過擁擠,司寇準追到一條小巷口附近,便失去了他的蹤跡。
所幸巷口前一賣花的小孩兒指了指,司寇準便一頭追進了小巷。
一進小巷,似乎巷外的各種吵鬧都被漸漸隔絕,他急追了幾步,在分岔口,卻沒看見周易的身影。兩邊的巷道都幽暗不清,不知周易是往哪兒走去。
正猶豫著,前邊慢騰騰地走過來一位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推著小推車路過,大概是要上燈會買點兒小玩意來。
司寇準眼前一亮,又上前去,客客氣氣問她有沒有遇見過一名穿著藍褂的中年男子。
那婦人有些緊張,看著司寇準的目光有些奇異,像是在認真打量她他的衣著,沒有說話。
司寇準以為這大娘是警惕陌生人的搭訕,就下意識模了模腰間,想要買點兒這西來獲得一點信任,一模才發現隨身的錢袋子不見了。
遭賊了。
他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麼一天,臉上一本正經的神色倒是沒有變化,只是更冷冽了些,回過頭來,看著大娘探究的眼神,只好苦笑著搖頭說道︰
「大娘,您好心點和我說吧,我出門忘帶錢了。」
那大娘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他好幾眼,忽然用怪異的腔調問道︰「你看見過我的小熊嗎?」。
司寇準一愣,前後看了看,遲疑回答說道︰「晚輩……一路上並未看見。」
那大娘的眼底還有些疑惑,帶著點期待看著他,忽然又上下打量了司寇準一遍,有些不好意思地拍著手唱起歌來。
「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罷艱險又出發,又出發,啦……啦……」
她的聲音有些怪異,曲調合著歌詞唱起來又顯得生疏,也就是俗稱的跑調。等她高高低低唱完之後,司寇準都有點兒忘了自己在哪里了。
那大娘一曲唱罷,頓了頓,像是在等待司寇準表揚,又期待吟唱問道︰「敢問路在何方?」
「……」司寇準耐著性子等她唱完,滿腦疑問地看著她,不知道這大娘是不是有些毛病。
誰會對著第一次見到的陌生人唱起歌來?司寇準想了想,也許要出去打听打听誰家的病人走丟了。
「你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大娘不死心,又試探了一句。
「……」
司寇準決定還是去其他地方問問看算了,轉身就要走。
「喂喂,等等。」大娘一把拉住他,帶著最後一搏的神情,有些緊張地四周看看,「你……」
「大娘,我還要找人。」司寇準說道,索性便隨便選了一個方向,快步離開往一條小巷走去。
他身後,那大娘喊著,又追了上來,急忙從小推車中拿了個小東西塞給他,戀戀不舍地看了司寇準一眼,終于放棄,往另一邊指了一個方向。
司寇準大喜,接過那小玩意兒道過謝,便趕忙追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尾了,那靜靜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方向的中年婦女才雙手叉腰,無奈地搖搖頭,順帶著後怕地拍拍胸口。
她在牆角擱了那輛推車,健步如飛,一溜煙兒跑進了燈會人群之中,無影無蹤。
另一邊,追了數十步之後,在巷尾被高牆死死堵住去路的司寇準臉極黑,無法想象無冤無仇的,為何自己竟然被指了條死路。
難道……是因為沒有跟她一起拍手唱歌,那大娘惱了才胡亂指了?
他停下腳步,這才忽覺手中有些粘膩,抬手看了看手里的小玩意兒,像是個筒一樣的東西,一端覆蓋著齊國從海上走來的玻璃,不知是什麼用途。
等司寇準動了動手指,發現手上與那柄上似乎沾著些許粘膩的梨汁,他的臉更黑了。
沒錯,就是他!
司寇準幾乎是懷著憤怒的心情立刻回轉過頭,可是除了在巷口找到那輛被丟棄的小推車,一無所獲。
他恨得牙癢癢,想不明白師父為何要躲著自己,等再到先前與連鯉分離的攤子旁,司寇準幾乎要暴走起來。
連鯉不見了!
第一次出宮路都不認識竟敢不見了!
身為一國之君的那人居然隨隨便便不見了!
司寇準回望人山人海的燈會熱潮,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
「小伙子,你是來找剛剛那孩子的?」司寇準的旁邊,花布攤的老板好心地指了個方向,「我留了個心眼,他往那邊去了。」
司寇準大喜,謝過老板,老板卻搖搖頭,帶著點責怪說道︰「你這當哥哥的,哪有丟下小弟自己跑了的道理,我看他在原地等你好久才走的,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沒事。「司寇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對著連鯉心生愧疚之情,只好再次道了謝,便往那老板指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硬著頭皮,擠著人海,冒著火光與油花,倒騰著挨了小孩踩的腳,挪著不知被誰揩了油的**,像是個即將爆炸的炮竹一樣,憋著滿肚子的委屈,行走在燈會的各個角落。
他忽然想到,會不會是有居心不軌的人帶走了連鯉,據說在秦國的奴隸貿易可是十分發達。
再一想不對,連鯉向來好吃甜食,不管是誰拿出一顆糖,魏國的皇帝保準陛下就傻顛顛地跟人走了。
也許是去其他地方看熱鬧了,方才燈樹周圍熱鬧極了,那人必定會耐不住好奇去看一眼,說不定待會兒放河燈就能在河岸看見了……
燈會煙火大綻,人群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狂呼。
司寇準越想越煩,無力地發現各種聲音震耳欲聾,他都不知道,自己喊出口的是連鯉還是連你。
直至他的頭上被人用一顆花生仁用力砸中,怒目抬頭,這才發現,一旁樓上臨窗觀景之處,有人正拼命沖著自己揮著手。
司寇準先是一愣,發現那在窗台邊興奮蹦跳著的人,一直緊繃著的臉終于有了卸下重擔的一絲笑意。
終于找到了。
他忽然感覺今晚受的各種罪所有都值了。
「小——準——兒——我——在——這——里——呀——」
樓台之上,連鯉興奮地將雙手撐在窗台之上蹦著。
她喊了幾聲,發現司寇準卻沒有動彈,唯恐他沒看見自己,急忙轉身又取了施洛雪跟前的一碟花生米,飛快抓了一把放在手心,挪了**靠坐在窗台之上。她背斜斜靠著木框,另一手飛快地用兩指捏了一顆,迅速瞄準著司寇準用力丟了過去。
她的目力極好,手勁又用得大,那顆花生米不負連鯉所望,飛過無數人的腦袋,無聲地彈到了司寇準的額頭上,帶著死而無憾的幸福模樣消失在無數人的身影之中。
花生米蹦過額上,司寇準的臉又一黑,終于想到了以後一眼認出連鯉的好法子——只需夜觀天象,看哪里傻氣沖天,便是連鯉之所在。
能夠將這種傻逼氣質散發得能夠如此濃烈的,世界僅連鯉一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