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碎碎念著,一會兒看看星星,一會兒對著美女流流口水,一會兒在大青石上打著滾兒,無聊了許久,忽然隨意往石底下一望,眼神一亮。
青石底下,瑟縮著兩盞花燈,似乎是被那湍急的花燈大流擠了出來,困在了石底角落,水流多變,那兩盞花燈卻依偎在一起。
「等你好久了。」周易哈哈一笑,俯身伸手,在青石之下的水面上一撈,撈起那團濕漉漉靠在一起的兔兒燈來。
兩盞燈早已殘破不堪,本應沉到燈河下去,尤其是其中一盞的燈紙甚至已經濕透破爛,另一盞的燈架損壞傾倒,偏偏兩盞燈這麼好巧不巧地卡在一起,不知道這樣相互扶持著流浪了多久。
周易嘖嘖了兩聲,分別從兩盞河燈中取出許願紙條來。
「偷看別人願望,會不會有點不道德?」
周易憂心忡忡,念念叨叨,手上卻毫不留情,迅速拆開了那兩張紙條。
一張是空白,他一看便毫無興趣,知道是司寇準那悶騷的性子才做的出來的事情,隨手一丟,又把它扔到魏河里面去。
另一張的內容卻極為不一樣,因為……內容真多。
[大家平安健康,讓小準兒一直開開心心地陪著我,保佑師父還活著,保佑我大功練成,讓洪曼青早點嫁給表哥,洛洛要開朗一點,母後多吃點飯,石蘭的面癱也該治治了……]
「要求真多,要是真有神看見了,還不得一道雷劈死你。」
周易嘖嘖嫌棄兩聲,有些感動連鯉竟然把自己也涵蓋了進去。
想了想,他借來一支筆,在[師父]與[活著]中間,補上了「好好地」三個字,看了看,不大滿意,又補上了幾句。
于是連鯉的那一句,又變成了[保佑我天下第一帥的師父還好好活著,身邊美女如雲,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周易滿意地把那張紙又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入河燈,看那兩盞燈依偎得緊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又原原本本地把兩盞一同放到了水中。
「去吧。」
周易的手輕輕一撥,那兩盞河燈若有感應,隨著水波輕輕搖晃幾下,便沖破了水流的桎梏,融入了河中心泱泱燈流之中。
他看著那兩盞燈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燈光之中,半晌,慢騰騰地開始收拾自己身旁的那一堆梨子,即將開始繼續下一段路程。
不知為何,他的頭皮一麻,若有所感,下意識抬頭,一眼便看見了河對岸遠處高樓之上,一道灰色的身影一閃。
下一秒,那身影飄搖若鬼魅,在人群中瞬現瞬消,越來越近,看那方向,竟然是直向著河灘這邊的周易沖了過來。
「這都能遇到,撞邪了。」周易暗罵一聲,麻溜地拍拍**就往另一方向逃跑。
他剛蹦下大青石,邁出一步,背就迅速駝了起來,臉上五官便奇異地開始變得柔軟,身上的衣服似乎也在也影影綽綽消失,再邁出一步,他的眉眼間已經帶著鄉野村婦的粗魯與隨意,唇瓣微厚,身上穿著一件黑色布襖褂子來,全然變成了一位趕集的鄉下村姑,手腳飛快,一溜煙就沒影了。
等林訾楨殺過來,大青石之上,只留著那堆滿了梨子的大花布,周易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蹤。
林訾楨看了眼黑乎乎望不見邊際的觀光人群,根本看不見周易留下的一絲影子。他低頭,看著腳旁的梨子,原本晶瑩剔透的梨子,竟然更為盈透,只是一會兒時間,最上端的梨子便消融成螢火蟲一般淡青色的星星點點,在空氣中飄散開來,無影無蹤。
有游客路過,看見林訾楨身旁的一堆梨子品賣相可人,上前問道︰「小兄弟,這梨子甜不甜,多少錢一斤?」
林訾楨看著那堆越來越盈透玲瓏的梨子,拿起大花布包起,冷冷回頭︰「梨子,不賣。」
被林訾楨帶走的梨子,在放到桌上之前,已經悄無聲息地消融了幾個,等林訾楨翻開包裹,呈給婆婆的時候,就只剩下了一個梨子。
那梨子堅持得再久,也快變得透明起來,它帶著一股即將湮滅的絕美,瑩潤透明,就好像是西域水晶雕成的一般。
桌的另一邊,傳出貪婪饑渴的喘息聲,一只蒼白的手像撲食一般襲向那水晶梨子,臨到即將觸踫的那一瞬間,卻又猶豫了起來,轉而輕輕地,隔著一層距離,觀察著那恍若神物的水晶梨子來。
雙手放在那梨子旁邊,老婦像盯著鳥蛋的毒蛇一般,整個人伏在桌面上,渾濁的老眼惡毒地盯著那梨子,看著梨子的目光貪婪而詭異,卻又帶著股不敢相信的震驚。
老婦顫抖著伸出雙手,她的指甲縴長而枯黃,就好像是黑山老妖一樣,輕輕地用指月復摩挲著水晶梨子的表面。
那水晶梨子原本就脆弱得即將消融,經老婦一踫,就好像是受了驚的螢火蟲群一般悄悄四散開來,從她觸踫的那一處,速度極緩,開始漸漸飛散出無數細碎的瑩綠光點來。
老婦陰森一笑,像是收到了生日禮物而驚喜的孩子一般,用那手指奇長的手指一勾,那原本要飛散的熒光就好似被吸引了一樣,纏繞在她的手指指尖。
她于指尖聚攏著飛散的瑩光,合手捧送,用著那和老牛一樣碩大的鼻腔,深深地吸了一口,許久,發出一聲的嘆息。睜開眼,她仍未滿足,又如捉螢火蟲的孩子一般,手指一勾,那陣陣瑩綠光芒就飛舞盤旋落在她的手心,她興奮地咧嘴笑著,又捧一手瑩光深深吸了一口。
林訾楨在底下,目光死氣沉沉,看著老婦就像是吸毒的癮君子一般,陶醉地捂住口鼻,盡情地吸收著四散的光芒。
「神木的光輝啊……」
老婦顫抖著,喃喃著,就像是接受母親饋贈的乳兒一般虔誠,閉眼享受著許久未享受到的舒坦。
即使室內光線陰暗,林訾楨還是能夠發現,每吸收一口瑩光,老婦的皮膚似乎便光澤上幾許,連那頭枯黃毛躁的蓬亂頭發,也多了幾分烏黑,
許久,老婦才施施然放下手來,含笑看向台下的林訾楨。
此時再看,老婦的臉面竟然褪去了老年人的黃斑與皺紋,顯露出些許光澤來,只是那皮膚還是五六十歲的皮膚,那手上依舊粗糙厚繭,婆婆先是滿意地模了模頭頂濃密烏黑的頭發,看了看手背的肌膚,又極為不滿地哼了一聲。
「追殺了這麼多年,我還以為殺不死他呢,沒想到他,也慢慢變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