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被扯著領子,頓覺顏面盡失,也撇過臉怒道︰「說了不關你的事,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好!我看你怎麼個解決法!」花錦南一聲冷笑,提著周易,九只大尾巴不停地上下撓著周易的癢癢。
司寇準抱著酒甕,見自己的師父莫名其妙哈哈哈地大笑著,頓覺無趣,抱著酒甕子,有些踉蹌地走回了連鯉的房間。
那阿婆真是神速,已經將連鯉清洗好了,還帶了些女兒家的用品與男人的衣裳,顯然花錦南事前已經有交代過了。
見他進來,那正與連鯉交代著注意事項的阿婆才放開了手,站起來要往外走去,臨行前責怪司寇準道︰
「這位小相公的怎麼還喝酒,這麼不小心,若是你家小娘子著了涼,受了驚嚇,往後葵水來時,肯定會多不少麻煩。現在的年輕人哎真是……」
阿婆碎碎念著,司寇準一窘,臉色發紅,呆呆一禮,等她們都離開了,這才很是不自然地站到了連鯉的床前。
此時連鯉著一身寬松的褻衣,低著頭,臉色相比之前已經紅潤了不少,只是沒有抬頭,低著頭攥著手里串成一串的紅繩,那上面的玉佩都已經拆下包好。
她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沉默著,沒有了往日的活潑機靈。
「還有……哪里疼麼?」司寇準訥訥站在床榻前,擔心地看著她。
連鯉搖安靜地了搖頭。
「我……那個,你怎麼……」司寇準斟酌著字句,想著要如何發問,才不至于讓連鯉又生氣難過。
「不要問了。」連鯉扯了扯被子,轉身躺下,將被子拉得高高地,蓋住了自己的腦袋。她的聲音從被子底下悶悶傳出,「你不知道比較好。」
又是這樣的拒絕態度?司寇準深吸一口氣,坐在了床榻邊緣,將她的被子拉扯往下,以防她把自己悶死了,想了想,認真說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連鯉縮在被子里,依舊背對著他,輕聲「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這樣莫名其妙的態度讓司寇準有些無措,更多的是因無可奈何而生出的自怨情緒,他垂眸低聲問道︰「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說一句話?」
連鯉將臉埋在被子里,淡淡地「嗯」了一聲,依舊不看他一眼。
習慣了連鯉從小到大追著自己、黏著自己,甚至看向自己的眼光都是歡喜而愉悅的,司寇準一時間無法適應連鯉的疏離態度,憋著一口氣,略帶惱怒道︰
「你可是在怪我?可你什麼都不說,這樣憋在心底,我……我們,又怎麼會知道真相?」
「真相?」連鯉像是被針刺痛了的貓一樣,掀開被子翻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面無表情道,「我願意給你真相,可你真的想看嗎?」。
司寇準無法直視連鯉逼人的目光,微微別過臉,只是一個舉動,他便敗下陣來。她說的是實話,更因為是實話讓司寇準啞口無言,只能不堪閉眼,不敢面對連鯉的視線。
司寇準真的無法承認。
他確實不想看,不願看,任何蛛絲馬跡在他眼底都是細碎瑣事而已,因為這麼多年來,他心心念念著的並不是如何去照顧、幫扶小皇帝,而是通過討好她,來讓自己的父親高興,來讓自己的母親回家,來讓自己的未來有更多的選擇。
自己何時變成了這樣的一個人?司寇準面無表情,心底卻極為震撼,若不是此時連鯉點醒,他早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自己討厭的人。
連鯉靠在床頭,微微喘著氣,臉色又有些蒼白,她看著自己小心纏在腕上的紅線,將手心泛黑的痕跡遮掩好,冷冷說道︰
「你明明知道你自己不願意看,又將責任歸咎于我不肯告訴你們。我如何告訴你們?我怎能告訴你們?讓你們震驚之余還要擔心一下腦袋的安危麼?」
「我……錯了。」司寇準輕聲說道。
連鯉見他這樣,心底更為難受,她加倍感受著司寇準的難過與無奈,趁他不注意之時擦了擦眼角,低聲說道︰「母後一定擔心了,我想回宮了。」
「我們……」司寇準剛說出兩個字,心中有極大一股沖動讓他幾乎快月兌口而出讓連鯉跟他走,只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憑他們倆,根本無法走出多遠。
「現在想來,好像一個夢啊。」連鯉懶懶伸了個懶腰,好似疲憊異常,捂著嘴咳了咳,看向司寇準,沙啞著聲音道︰「扶朕起來。」
司寇準一怔,听見了連鯉用的不是「我」而是「朕」,心里極不是滋味,抿了抿嘴,趕忙小心地扶過她的手。
連鯉的小手細細短短,好像蔥芽一般稚女敕,可惜此時不知是否因為月事的原因,冰涼得很,司寇準心疼地緊了緊她的手。
連鯉面無表情地抽回手,忍著疼痛舒展雙手,面對著司寇準道︰「替朕更衣。」
司寇準眼神有些失落,轉身取了先前阿婆給的男裝,替她一件件仔細穿上,又理了理袖口,把她腕上的紅線小心地遮掩了起來。
「不過是沒用的東西罷了。」連鯉看他小心地理著那紅線,心中一股怒氣上涌,故意輕蔑道,「等會兒朕就丟了。」
司寇準的手一頓,裝作什麼都沒听到一樣,嘆了一口氣,將紅線整理好了,又將袖口拉好,這才小心地扶著連鯉坐在梳妝台前。
他如七夕之夜一般,取了木梳,沾了濕露,將連鯉的頭發梳去毛躁,小心地一根根理順。
連鯉披散著頭發,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份謎團已經揭曉了,二人之間的氣息更加貼近許多,只是看那眼神,分明是疏離得很。
司寇準梳著她的頭發,動作輕柔至極,忽然喃喃念道︰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他每念一句,連鯉的眼眶便更加濕熱一分,只是固執地仰著臉,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眼楮,不肯讓淚水落下一滴來。
他們都听見了御風酒樓之下,人呼馬嘶的聲響,似乎有大隊人馬從長街的另一頭疾馳到來。
他們都像是沒听見一樣,繼續著手頭的事情。連鯉靜靜坐著,感受著司寇準越發輕柔的動作,還有那聲聲句句中潛藏著的愧疚與歉意,都明明白白。
那又如何呢,一切都不會改變的。
她失去了此次的機會,又在何時能夠等來逃月兌的機會?
等她與不知名的人成了婚,或許母後還會給自己安排個子嗣,但到時候自己真的能夠狠得下心來逃跑麼?
司寇準正欲說些什麼,門外有人跑來,一把推開門扇,那進門的小廝似乎是從樓下跑來的,喘著氣報信。
靖王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