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身世……我知道了。」
靖王看著座上的太後衛若水,輕聲說道。
他只為了試探,一句話說得不痛不癢,衛若水卻面色巨變,臉色煞白,不敢置信地松了手,剛端起溫香的一杯茶,便因驚嚇緊張而摔落一地。
「你……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衛若水臉色蒼白,憤恨地緊緊握著椅臂,身體前傾,緊緊地盯著靖王,表情卻故作鎮定地怒道,「什麼身世,這孩子是大魏連氏的血脈,你怎能隨意出口污蔑?」
「那孩子,當然是連氏的孩子。」靖王看著她,目光里的試探疑惑神色,逐漸變為了確定與憤怒,「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讓那孩子不要出宮,不要有前呼後擁的宮人,沐浴更衣,你讓那孩子一個人過活,從未有親近舉動……這麼多年了,我認識的衛若水不可能是這麼絕情絕性之人,你到底在遮掩∼些什麼!」
「本宮什麼都沒有遮掩!若無管教,作為連氏最後一點血脈怎可延續!」
「延續?」靖王的聲音冷了下來,大步上前直到衛若水的身前,帶著威脅的俯視看著她道,「那孩子在你的管教下,什麼都不敢,步步小心,哪有個男兒家的模樣!若不是你太過****強硬,他又怎會偷偷跑出宮?衛若水,你到底有沒有用心在教我們的兒子!」
衛若水越听面色越慘白,直至靖王說完最後一個字良久,她才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到底……說的是什麼胡話!」
靖王的面色一柔,帶著痛惜與自責看著衛若水道︰「連鯉是本王的孩子,我沒有照顧好你們……所以……我回來了。」
「連鯉怎麼可能是你的兒子!」衛若水大喊著,伸手就要扇他一巴掌,斷了他的念想,「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過!」
「就算你否認,也不可能否認那孩子的存在。」靖王微笑道,屈膝半跪在衛若水的身前,溫柔地看著她道,「我知道當初我錯了,我不該拋下你們母子就遠走邊疆,讓你們受苦……這次回來,我是為了彌補你們的,若兒,不要怕……」
衛若水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她看著靖王連城款款深情的模樣,心中大哀,也許讓連城誤以為連鯉是他的孩子,會讓他更加盡心盡力地去教導保護?
半晌,衛若水幽幽問道︰「我不信你。你是,怎麼知道……那孩子的身世的?」
靖王仰頭看著她,伸出雙臂,將她小心地抱住,拍著背輕聲哄道︰「你只知道,連氏的兒女服用花生之後會過敏,你卻不知道,我皇兄他……不是連氏的血脈。」
令人震驚的消息一波又一波,衛若水的情緒更為混亂,喃喃說著,怎麼可能。
「皇兄他……本就不可能是我的皇兄。」靖王的面色一冷,放開雙手,握著衛若水的肩耐心道,「當初,皇兄的母妃——柳妃,是父皇最為寵愛之人,而我的母妃,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嬪妃而已。但是,她卻在無意中發現了一個讓自己斷送掉性命的秘密。」
衛若水輕輕抿唇,只憑這兩句話的信息,便知道了這所謂的秘密,大概是什麼。
「我的母妃無心爭寵,卻對小孩子十分喜歡。那時候,皇兄時常來我們宮中,卻不是為了聯絡兄弟情誼,只是為了顯擺炫耀一番父皇又賞賜了多少恩寵。但是……我母親她,每次都備好糕點茶水,時常告誡我要兄弟和睦,處處忍讓他一些。」
衛若水的目光一哀,看向靖王的眼中多了一絲心疼與不忍。當初她還只是個小官之女,做大的夢想不過是將來尋個好人家嫁了,何曾想過,自己的一生在萬千燈火之下的驚鴻一遇便就此扭轉,她只當連城出生于皇家,無憂無慮,卻不曾想過,原來他的過去也是如此凶險。
靖王想了想,繼續說道︰「我照做了。後來才知道,母親不過是為了保全我的性命,不得不對皇兄母子笑臉相迎。但是……她想要的平安卻斷送在了一塊糕點上。」
「那糕點是花生與杏仁相混合的,花生糕,上邊灑著切碎的杏仁,母親平生最喜歡這樣糕點了,只是時時注意著,不讓我吃到。那些日子父皇病重,朝中人心蠢蠢欲動,我的心……也動了。我想要的東西,母後卻拼死不肯讓我去想。因此,我便與她有些爭吵,索性一句話都不留直接出宮游玩,卻不知那日皇兄來找我,因為貪嘴,自己做主吃了母親桌上的糕點。」
衛若水一咬唇,明白到底發生何事,斷送了靖王母親的性命。
「母親嚇壞了。」靖王連城邊回憶邊苦笑道,「她從來不是膽子大的人,這一來心中害怕鬧出人命來,只怕我們母子性命都不保,直接驚呼著去宣了太醫過來。最後……什麼事情也沒有。太醫沒來之前,柳妃已經趕來了。直到現在,後宮流傳的版本是,我的母親想要下毒加害于皇兄,花生糕點卻被粗心的宮人端錯了。人人都以為自己相信的是真的,可是只有我知道,皇兄確實吃下了那塊糕點。」
衛若水顫抖著唇,微微抬頭看向靖王連城。因為吃過花生沒有異變,所以,她死去的丈夫就必定不是連氏皇族的血脈。
所以當初是柳妃與他人有了奸情,還瞞住了當時的皇帝,卻被靖王的母親無意之中撞破了謊言。
所以那時必定是氣急敗壞的柳妃前來,設計遮掩了一切。
既然魏靈帝不是連氏的血脈,那麼……連鯉呢?到底是誰的孩子?
「柳妃到底對我母親做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與你相約白首的第二日,宮中來信,說我母親病重,讓我急趕回京。等我回宮,父皇已經駕崩了,母親奄奄一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但是,總會有蛛絲馬跡露出來的,有一天她精神頭大好,還與我聊了許多家常,最後,她告訴我,父皇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他有意立我為皇,可在更改遺囑之前,便駕崩了。父皇死時,只有柳妃與皇兄相陪。後來,母親死了,皇兄即位。」
這段話中蘊含的信息再明顯不過了,衛若水閉眼,仿佛看見了當初後宮的爾虞我詐,幽幽道︰「所以當初你什麼都不說便拋下了我。哪怕是你的身份,你的苦衷。」
靖王皺眉,責怪道︰「可你也不能什麼都不說直接入了宮選。」
「是我願意的嗎!你是沒看見,我到底被逼迫成什麼樣,才萬念俱灰,入了宮。」
靖王與衛若水不約而同沉默了起來,這才想起,當初在魏宮宮闈初見之際,他是入宮請求姻緣的親王,她是迫于父母之命入宮的嬪妃。
二人見到對方的第一眼,臉上露出了一模一樣的驚詫表情。
驚訝,疑惑,更多的是對對方背棄自己所產生的怨憤。
他們一句話不說,懷著復雜的心思,徑直路過,相互錯開。
所以,他們就這樣錯過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