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了秋,天氣漸漸轉涼。
雖是白日,但已不似先前暑熱,有了秋風輕輕吹拂。
涼亭里,柳嫣拈著棋子,目光落在殘破的棋局上,思量半晌,忽而捂唇一笑,把棋盤一推︰「不玩了,蘇公子玩個棋都要用心機,太累了。」
蘇熠軒直呼冤枉︰「柳姑娘這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的棋藝,我自己清楚,與哥哥對陣我輸的一塌糊涂,蘇公子比我哥哥更擅用腦,又怎麼會輸給我?這棋險象環生,但每次你都只輸我一兩子,不是用心機又是什麼?」
柳嫣就不能活的糊涂一點麼?讓她一兩子也是為了讓她開心,可她卻偏偏不肯領這個情。
柳嫣移步到涼亭邊上,望著荷塘中的荷花,悠悠的道︰「蘇公子費盡心思,嫣兒領你的情,可……可你不覺得累麼?」
蘇熠軒舉.+du.步走近,笑道︰「不會,有你陪我下棋,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得累?」
柳嫣微微側目,觀他神情愉悅,星眸閃亮,精神好似比之前還好一些,只垂了眸輕輕一笑,這人擅用甜言蜜語哄人,偏偏她听著十分順耳︰「我听說,你已經答應了三皇子的提議?」
「嗯。」
「為何?莫非,你從來沒懷疑過三皇子麼?」柳嫣看得出,蘇熠軒也是個惜命的人。
先前曾听柳玨說過,羲和在別院發現了毒草,蘇熠軒雖懲罰了一干人等,但並未下狠手,只是讓他們受了一點輕傷,羲和是個狠心的人,人命在她手里一文不值,若她親自處置,只怕殺掉也未可知。
蘇熠軒雖讓他們受了委屈,但終究保住了性命,只是沒想到……命運難逃。
那天,他來柳家認人,柳嫣在外間瞧著,看出他的盛怒和不甘,那絕非裝的。
「事情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那些人因我而死,我若一味逃避豈非更對不住他們,三皇子想要,我給他就是,不過這究竟是得是失,就要看天意了。」
柳嫣細細一想,眉頭一斂︰「你不會是想在清荷園動手腳吧?」
蘇熠軒瞧她一臉擔憂,反倒心情好的笑了笑︰「不會,我這麼怕死的一個人,怎麼會做那種事。」
「還知道怕就好。」
「我以為,你會看不起我。」
「怕死有什麼不對?因為怕所以會更努力,更勇敢的活著,一個人如果連怕都不知道,那他離死也就不遠了。」
似曾相識的話,似曾相識的場景,蘇熠軒心頭起了無盡的波瀾,不由自主的握住她的手︰「下次,可不要再還我了。」
柳嫣手心里一涼,垂眸看去,小巧的玉梳正躺在她的掌心,白皙的手掌映著溫潤的乳白色,如此的瑩瑩可愛。
四目相對,柳嫣小臉微紅,不由自主的輕輕點了一下頭︰「嗯。」
她收下了,蘇熠軒心頭雀躍,強壓住擁她入懷的沖動,只克制的行了一禮,雀躍道︰「我應了三皇子的請求,接下來的一個月可能會很忙,我可能沒時間常來……」
「沒關系,我等你。」柳嫣話音一落,小臉立刻燒了起來,一直紅到了耳根,忙擰了身子不敢去看他。
蘇熠軒輕輕握住她的手,這雙手那麼的柔軟細女敕,真想一輩子把它攏在掌心,再也不讓她受到苦楚傷害︰「嫣兒,等這件事忙完了,我……我就叫人來提親……」
「嫣兒!」
柳嫣心里一驚,忙縮了手,回頭一瞧,只見曲瑛風風火火的沖了過來。
曲瑛是個粗心大意的丫頭,沒發現兩人的異樣,只奇怪的問︰「蘇熠軒,你怎麼在這?」
蘇熠軒瞪了她一眼,暗道這莽撞人攪了他的好事,沒好氣的道︰「沒什麼,想不到曲姑娘這麼有空,今兒居然沒去偷看魯一方。」
曲瑛俏臉一紅,呸了一口︰「你胡說什麼,誰偷看他了!」
「表姐,你怎麼這個時辰來了?」
曲瑛恨恨剮了蘇熠軒一眼,張張嘴,復又怒道︰「我們女兒家說話,蘇公子是不是該回避回避?」
說話也要有個先來後到吧?她攪了他的好事,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
柳嫣笑吟吟的道︰「蘇公子先回吧,等……」
本是想說等他哪日有空再來,可看了曲瑛一眼,終究不敢說出口,只能暗咬紅唇,不再多言。
蘇熠軒卻已明白她的心意,躬身行了一禮︰「告辭了。」
「蘇公子慢走。」
曲瑛目送蘇熠軒出了園子,這才焦急的道︰「表妹,我完了,我爹爹發現了我男扮女裝去軍營的事情,現今兒正滿世界找我,要收拾我呢,你要救我呀。」
這……曲闊那可是個厲害人,柳嫣也怵他,上輩子的時候,他一瞪眼一發話,柳嫣就覺得他恐怖,今生雖是重生,想起來還是覺得怵。
「表姐,這……」
「瑛兒呢?曲瑛,你給我滾出來,你躲起來也沒用!」曲闊的聲音在院子里遠遠的傳開。
柳府的管家忙迎上去勸著︰「姑老爺怎麼這個時辰來了,老爺在書房呢。」
「我不找他,找曲瑛,我看到她進來了,她去哪了?」
曲瑛嚇到腿軟,著急的拽著她的手臂道︰「嫣兒,你救我呀。」
救?這怎麼救,她也不是觀音菩薩、如來佛祖,沒有那個神通。
曲闊脾氣爆,性子急,一言不合就拳腳相向,她這小身子骨還經不起他一腳呢。
「表姐,你先躲起來,珠兒,你帶表姐去你房里。」
曲瑛抓著柳嫣的手︰「表妹,我這性命就交給你了,你可千萬勸住我爹啊。」
「你快走吧!」
話音落,曲闊已經穿過月亮門,直逼涼亭而來,曲瑛忙弓著身子,以花叢做掩護,一路小跑的溜了。
柳嫣攪著衣角眼見曲闊怒氣沖沖的走過來,忙疾行兩步迎了上去︰「嫣兒見過姑父,姑父一向可好?」
曲闊停下腳步,看出擋著他的人是柳嫣,濃眉一蹙︰「曲瑛呢?」
柳嫣站起身,淡定答道︰「曲瑛表姐,剛剛走了。」
「走了?不可能!我剛剛才進來,怎麼沒看到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