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去到醫館拿藥,卻不想尹志陽醉得一塌糊涂,幸好他這幾日,日漸清醒,今天已經著人送了藥過來。
柳嫣拿了藥給蘇熠軒服用,嘆曰︰「幸好這尹志陽還有分寸,否則耽擱了你的病,我可輕饒不了他。」
蘇熠軒知道她是在為自己擔心,一手摟住她,笑道︰「他也是心情不好,不能完全怪他,夫人大人大量,就不要與他計較了。」
柳嫣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可是捏著你的性命的人,我捧著他,供著他還來不及,哪里敢與他計較?」
蘇熠軒輕輕一笑,並不言語。
「不過話說回來,這尹志陽也有些奇怪,他不是一向自詡冷靜嗎,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蘇熠軒不好將呂志陽和柳卿的事情告訴柳嫣,只能搖了搖頭︰「他不肯說,我也不太清楚。」
「枉你自稱他的朋友,居然連這點事都不知道。」柳嫣不悅。
蘇熠軒笑笑不言語,心說,你還是柳卿的親妹妹呢,不一樣不知道嗎?
「不用擔心,過段時間等他想通了,一切就好了,天不早了,夫人還是早些休息吧。」
夜深人靜,一個身影利落的翻過院牆。
方城心頭一緊,想要出手又想起蘇熠軒的囑托,只要他不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不必管他,只任他來去自如就是。
方城斜倚著樹杈,目不轉楮的盯著那道身影。
那身影輕巧的打開旁邊房間的窗戶,用力一躥入內。
雲墨關好窗戶,剛剛一回身便嚇了一大跳,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睡覺的人,此時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邊,目不轉楮的盯著他,一雙水眸飽含了深情,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滾滾落了下來。
「他說你會來,我還以為他是在騙我,沒想到你真的來了。」梁梓月哽咽道。
「他?蘇熠軒?」
梁梓月點點頭︰「你真的是子墨,對吧?」
「你怎麼會在這?」雲墨沒有回答,而是問道。
梁梓月將自己如何到了帝都和爹娘的事情和盤托出,說的最後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多虧了嫣兒,否則的話……我可能……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雲墨的心頭翻江倒海的疼著,眼前一片模糊,不敢置信的道︰「你……你說什麼,爹娘死了?」
梁梓月點了點頭︰「爹爹是被人害死的。」
雲墨的身子顫了顫,爹爹死了,娘也死了,只剩下了姐姐和他還在苟延殘喘的活著。
「是誰?是誰害死了爹娘?」
「我並不知道是誰。」梁梓月搖了搖頭,用力的抓著雲墨的手臂,有些祈求的道︰「子墨,你回來吧,我就一個親人了,你不要再不認我了!」
雲墨慘然一笑︰「你以為我還能回頭嗎?我還有回頭的余地嗎?」。
「子墨……爹娘對你並沒有什麼要求,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好好活著,如今你我還能相見,勢必是爹娘在天之靈的保佑,子墨……」
「爹娘是如何死的?」
梁梓月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他打斷一時哽咽無聲,隔了半晌方才道︰「爹爹是被人害死的,我雖然不知道是何人害死了爹爹,但是我想和爹爹當年的案子月兌不了干系,爹爹已經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了,肯定是他們听到了消息所以才來殺掉爹爹滅口的。」
那些人已經害得他們流離失所了,居然還要讓他們家破人亡!
為何?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
「證據呢?證據在哪?」
梁梓月一時怔然,水眸左右瞟了瞟,扯著他的手道︰「子墨,你我皆是戴罪之身,若是被人發現了身份定是死無葬身之地,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了吧?」
「你說什麼?爹娘死了,你我卻不能為爹娘報仇,你我豈非枉為兒女!」
「不,不是的,爹娘救了你我是為了讓你我好好活著,並不是生活在痛苦之中。」
「罷了,你別說了!」雲墨用力一揮手,直把她打到在地︰「我原以為自己是個無情之人,卻不想姐姐比我更是無情無義,爹娘養了你這麼久,你居然說出如此薄情之話,真是令人心寒,你我還是不要相認的好!」
說著,徑直打開門離開了。
「子墨……」
梁梓月跌坐在地上,淚珠一顆顆砸在手背上。
午後,依舊清冷異常,雪漸漸的融化了,一顆顆的水滴從屋檐上低落下來,顆顆砸在地上。
房門輕輕開啟,梁梓月走了出來。
「梁姐姐,你怎麼出來了?」柳嫣給珠兒使了個眼色,珠兒會意轉身回了房。
「我看這天好,出來曬曬太陽。」
珠兒拿了披風出來給梁梓月披上︰「姑娘仔細凍著了。」
「多謝。」梁梓月抬眸望了望,之前不曾注意到這里的景色居然也別有一番風味。
「梁姐姐有什麼打算嗎?」。
梁梓月笑道︰「等我的身體好了,我想離開帝都。」
「離開帝都,梁姐姐一個人要去哪?」
「我也不清楚,興許還是回邊關吧,我在那邊住了好多年,已經習慣了。」
柳嫣沉吟不語︰「姐姐難道不想為梁伯伯報仇嗎?」。
梁梓月垂眸,隔了半晌才道︰「我想,但是我一個弱質女流能做什麼?爹娘救了我,我若是在此喪命,才讓爹娘傷心呢。」
「姐姐言之有理,父母愛子,大約都是希望孩子能好好活下去吧。」柳嫣似有感嘆的道。
當初在西涼,她想的最多的還是魯見明,她沒想過讓他成材,她盼著的只是讓他能好好的活著,平安順遂。
梁梓月淡淡的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麼,笑道︰「對了,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想請你幫我。」
「什麼事,姐姐但說無妨。」
梁梓月從懷里拿出一個布包,打開來,那是一個碎掉的玉佛,玉佛只有一個拇指大小,做工精致。
「這東西是我當年離開的時候他送我的,一路輾轉我好不容易保住它,可惜最後還是碎了,我知道我和他已經不可能了,能否請你幫我修好它?」
柳嫣對這個白玉的玉佛還是有印象的,這東西是柳家的家傳之物,自小就給柳玨戴著,當年柳玨一時興起送了梁梓月,他還被母親狠狠的打了一頓。
「好。」柳嫣接過布包,小心翼翼的包好,放進了懷里。
梁梓月笑了笑︰「麻煩你了,嫣兒,我此番遇難,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只怕我早已生不如死,想不到還要麻煩你幫我修復玉佛。」
「姐姐別說傻話了,不過順手而為,姐姐不用掛心,安心休息就是。」
想了想又道︰「至于子墨的事情,姐姐也請放寬心吧,能活著比什麼都好。」
梁梓月點了點頭︰「我明白。」
「那姐姐休息吧,我先去找人幫你修復這玉佛。」
因這東西是柳家的家傳之物,柳嫣不敢拜托旁人,只能親自前去。
穿好了衣服出門,尚未走到門口,便瞧見不遠處有人走了過來,柳嫣不由自主的駐足停下。
那人生的五大三粗,一雙虎目炯炯有神,走起路來更是虎步生威。
他不是說要去邊關麼,怎麼還沒出發?
魯一方顯然也瞧見了柳嫣,腳步不覺一頓,轉而對身旁的歐陽碩笑道︰「多謝碩皇子相送,在下先告辭了。」
說罷,徑直出了門。
歐陽碩對魯一方拱了拱手,轉而看到了柳嫣,笑眯眯的道︰「蘇夫人,許久不見。」
「碩皇子。」柳嫣福身行了一禮︰「碩皇子在這里住的還好嗎?」。
「很不錯,想不到在鏡月也能感受到西涼的感覺,當真讓我不忍離開了。」
柳嫣垂眸一笑︰「可我覺得碩皇子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免得給大家帶來不便。」
「多謝蘇夫人的提醒,都說鏡月禮儀之邦,極為好客,今日見到夫人方才明白,果真名不虛傳。」
他在暗諷她不夠熱情好客嗎?
柳嫣不以為意︰「久聞西涼國人生性灑月兌,不拘小節,今日得見碩皇子,方才明白,此話果真是一語中的。」
第一次見人住在別人家住的這麼心安理得的。
歐陽碩笑的越發開朗︰「有趣,蘇夫人果真有趣的很。」
話音落,歐陽碩湊上來︰「可是蘇夫人似乎不懂什麼叫言而有信呢。」
柳嫣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與他拉開距離︰「碩皇子此話何意?」
「你我心知肚明,那件事你告訴了不該告訴的人。」歐陽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柳嫣不曾想他會如此大膽,心里一慌,下意識的想抽回自己的手︰「我听不懂碩皇子在說什麼,只怕碩皇子是誤會了什麼,你放開我!」
歐陽碩微微一松手,柳嫣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塞在衣袖里的東西一下掉了出來,布包落在地上散了開來,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那是剛剛梁梓月給她的東西,正是那個玉佛。
柳嫣忙矮身去撿,卻見一只手比自己更快,迅速的撿了一塊起來。
「還給我!」
歐陽碩打量著那玉佛,眉心攏了起來︰「這東西……你從何處得來?」
「與你何干!」柳嫣一把奪過半塊玉佛,放入了手帕之中。
這人怎麼可以這樣,居然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你認得這玉佛?」
歐陽碩搖了搖頭︰「不認識,只不過看它材質不錯,所以有些好奇。」
柳嫣打量他一眼,沒看出說謊的痕跡。
「怎麼,看你很緊張這東西,莫非是哪個小情人送的?」
什麼叫哪個小情人,說話如此難听,柳嫣水眸一瞪︰「是誰送的與你無關,碩皇子如果沒什麼事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畢竟這是在鏡月,並非您的西涼,還請碩皇子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以免叫人看輕了西涼。」
柳嫣拂袖而去。
歐陽碩笑吟吟的看著她的背影,對身旁的侍衛道︰「你覺得這蘇夫人怎麼樣?」
侍衛一臉不滿,都說西涼的女兒生性灑月兌恣意,帶著一股子辣味,可他看這個蘇夫人比之西涼的女兒有過之而無不及︰「沒什麼教養,居然這樣對皇子說話。」
歐陽碩一笑︰「有趣,很久沒見過這麼有趣的姑娘了。」
柳嫣走出別院大門,正欲上馬車,忽見旁邊閃出一人來,卻不是魯一方又是何人。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會在這。
柳嫣停了下來。
棲棲警惕的擋在柳嫣身前,一手緊緊的抓著劍柄。
兩廂對峙片刻,魯一方忽然笑著拱了拱手。
柳嫣回過神來︰「棲棲,退下。」
棲棲不解的看了看柳嫣,魯一方先前襲擊過她,她對這個人可沒什麼好印象。
「沒事的,這里是咱們家大門口,魯將軍不會做什麼逾矩之事。」
棲棲這才收了長劍,退了下去。
「魯將軍不是要去邊疆了嗎,還沒出發?」柳嫣故作輕松的問。
「原是要出發了,可皇上有命,讓我順路護送碩皇子等人,所以……耽擱了。」魯一方淡淡的道。
「原是如此。」先前她好奇怪,為何魯一方會來這里找歐陽碩,原是因為這個。
「不知碩皇子何日才會離去?」
「而今大雪封路,我也說不準時日。」魯一方略有無奈。
「如此,有勞魯將軍多多費心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柳嫣轉身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離開了蘇家別院。
魯一方定定站在門口,雙腿仿佛生了根一般,看著她的馬車漸漸遠去。
與此同時,不遠處駛來一輛馬車,蘇熠軒從車上下來。
福安慌忙湊上去匯報了柳嫣的行蹤,蘇熠軒笑道︰「魯兄在看什麼?」
魯一方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上次柳嫣出事,救回來之後蘇熠軒還特意派人去他府上通知了一聲,也不知道究竟是讓他安心還是給他添堵,總之看到了他就不痛快。
魯一方轉身欲走,蘇熠軒忽然道︰「魯兄,我剛好有事找你,不妨進來說吧。」
魯一方眉心一攏︰「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魯兄與我好歹合作過一次,想必這次也不會讓魯兄失望的。」
魯一方腳步一頓,不解的看著他,蘇熠軒笑道︰「魯兄,男子漢大丈夫,做人要有容人之量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