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耳力不比黎漱師徒,但那不妨礙他邊給大長老把脈,邊听著院子外頭的打鬧。
本來大長老是在內室里靜養的,不過藍海上回來給他診脈時說了,讓他多走動走動,再則,藍海一早來的時候就看到身後的動靜,知道會有好戲看,進了門就讓大長老到前頭的正廳來讓他診脈,順便也讓老家伙好好看清楚,他家兒孫的真面目。
大長老的武功比藍海強,對外面的動靜自然是比藍海更加了如指掌,若不是他年紀老大臉皮厚,怕是要惱羞成怒了!
但屋里侍候的一干人等,可沒有他這番定力,大長老夫人臊得臉皮子紫紅,韓修他們雖不是親孫子,但好歹也是她繼孫,他們丟臉,她也不好過。
大長老的心月復們早知大房的子孫是什麼樣,但沒人敢去大長老面前挑破。
他們又不是傻的,若是韓素沒死,等大長老百年之後,他們依靠韓素也能落個好。
現在就只剩大房這一支,他們護著大長老回來,可算明里暗里都開罪韓見不輕,一旦大長老有個萬一,他們這些人就等著被清理,能保住命,興許還算是好的了!
真不怪他們想法這麼灰暗,看看韓玉唐,連一向待他親和的親叔祖都能下狠手,要知道韓家的晚輩里,韓玉唐可是一直都以溫潤如玉著稱,誰會想到他也有這麼狠毒的一面。
不得不說,這些人心里都是極度忐忑不安,大長老這次是被救回來了,但下一回呢?他年紀畢竟大了,可是韓見這一支,都不是能夠依靠的,他們對于自己的前路感到非常憂心,偏偏在大長老面前又不能表露出來。
他們也曾經想要另尋明主,但是他們的年紀也都不小了,誰能在大長老百年之後,還能用他們,並護住他們不受韓見等人的迫害?
那天黎淺淺的到來,讓他們看到了一線曙光。
別誤會,他們心目中的救星不是黎淺淺,而是藍海。
黎淺淺雖是教主,但畢竟年幼,在大長老這些心月復從未懷疑黎漱沒死,他們一致認定,與黎漱交情匪淺的藍海扶持黎淺淺上位,大概是受黎漱臨終所托,而黎淺淺所做的決定,應該都是藍海在背後指點的。
因此藍海這幾次來,都會被人套近乎。
原本他對此並不在意,後來回去跟黎漱一說,就被嘲笑了,那時他才曉得,大長老的這些心月復們在打什麼主意。
藍海向來最討厭麻煩,便向黎漱要求,「換個人去給大長老看病吧!我不想跟那些人摻和。」
「不行。」黎漱還沒說話,黎淺淺就先跳出來了。「不行,藍先生你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撂挑子。」
藍海郁悶了,這個小丫頭比他女兒還小,他板不起臉對她擺臭臉,「為什麼啊?」
「因為我想把大長老這些心月復收下來。」
黎漱想了下就點頭答應了,藍海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藍先生放心,到時候給您安排兩個機靈的藥僮,若有什麼事,自有他們去處理,不會煩到您頭上來的。」
于是乎,藍海身邊就換了兩個藥僮,他們是劉二特地從鴿衛調過來的,能言善道又機靈,更重要的是,他們兩個略通醫理,著實幫了藍海不少忙。
藍海把完脈,把藥方略作修改,眼楮從大長老夫人腰上的荷包滑過,旁邊的藥僮看到了,拿著方子上前和大長老夫人說話去,言談間就問了荷包幾句,大長老夫人不疑有它,一一作答。
等藥僮把方子交給大長老夫人,藍海便起身告辭。
因為外頭鬧得厲害,大長老不想讓藍海看笑話,讓心月復引藍海他們從偏門出去。
出總壇的路上,心月復很小心的和藍海搭話,因有黎淺淺的交代,藍海一改之前的作風,對心月復的問題有問必答,等到他們坐上馬車離開,心月復也心滿意足的回去和同伴們會合。
另一方面,南城的黎家人也終于達成協議,黎二老爺岳家紀氏一家完全被排除在外,無它,黎二老爺不喜歡懦弱無能的妻子,對岳家自然沒有好感,當然紀氏沒有好人選也是理由之一。
至于蔡家,看似很有競爭力,但黎老太太還在呢!哪能縱容媳婦娘家人在她和娘家人跟前耀武揚威?最後出線的,是黎老太太娘家蔣家人。
人選也變了,從庶子改為嫡子。
這是礙于黎老太太的面子,才不得不為之,反正就是要名聲好听嘛!不想讓黎老太太和小蔣氏落個苛刻孫女、繼女的名聲,最重要的是,黎老太太想以此來抹平黎淨淨和黎深深想謀害黎淺淺的事情。
黎老太太很一廂情願的認定,自己都給她挑了個這麼好的夫婿了,黎淺淺還能不滿意?那就是不孝!她要是再記恨黎淨淨和黎深深,那就是她不識好歹了!
對母親這種想法,黎大老爺隱隱覺得不妥,但想到小女兒這幾年寢食不安,整天惶惶不可終日,便強將這股不安給壓了下去。
黎大太太和二太太領著家里的女眷,站在二門前送黎老太太等人登車,黎老太太扶著黎深深的手上車,丫鬟幫老太太整理衣服,黎深深則跟著母親小蔣氏登上另一輛車。
大老爺和二老爺看母親上了車,也各自上車,車隊緩緩起行,等老太太的車出了門,大太太便拍了拍手,「好啦!都散了吧!〞她斜睨了跟在最後頭顯得畏畏縮縮的女人們一眼。
那幾個女人是大老爺和二老爺的妾,原本為了能跟出門爭破了頭,沒想到大老爺直接跟老太太要了一個大丫鬟帶去,大太太雖痛恨又添了個小妖精,但更樂見屋里那些妾室希望落空。
二老爺則是從外頭帶了兩個剛梳攏的姑娘同去,二太太是敢怒不敢言,她這正室都沒表示了,妾室們也只能老實了,不老實也不行,老太太臨出門前,更是派了身邊的嬤嬤去她們屋里訓斥,要是有人敢挑事,她不介意好好操辦她們女兒的婚事。
這些姨娘們上竄下跳的,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女兒和自己的前途嗎?
這些年沒生養的姨娘,陸陸續續被打發掉,留下的都是育有女兒的,再有就是新進門的,不過二老爺屋里,已有好些時日不曾添人,大伙兒都以為他收心了,沒想到他竟然在這個時候,一口氣從外頭帶兩個女人回來。
那天大太太看著那兩個千嬌百媚的女人進門,不禁要同情二太太和二房的妾室,有這兩女在,怕日後是再沒她們什麼事了!
二太太緊跟在大太太身後,手里的帕子早就被她絞爛,「二太太?」貼身大丫鬟靠上來喚她。
「我沒事。」二太太強自振作回答道。
大丫鬟憂心的看著她,自那天二太太去逛園子回來後,整個人就變了,可是怎麼問,都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二太太朝她勉強笑了下,快步的走上往自家院子的小徑,大太太停下腳步,回頭若有所思的看著二太太消失在樹叢後。
「大太太?」
「到底二太太那天在園子里,遇上了什麼事?怎麼從那天之後,整個人就變樣了?」
丫鬟和僕婦們面面相覷,她們怎麼曉得啊!二太太雖是主子,但因怯懦成性,素來就像是個影子般跟在自家太太身後,在她們看來,二太太還是從前的樣子,也不知大太太從那看出她變樣了?
大太太看她們一眼,知她們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她輕嘆一聲,轉身回院去。
車隊里頭,小蔣氏一會兒嫌迎枕太硬,一會兒又嫌椅墊太薄坐得慌。
黎深深靠在車板,無語的看著母親折騰。
「娘,您且忍忍吧!」她知道她娘為什麼坐得不舒服,因為以前她們母女都是跟老太太同車,老太太那輛車是大老爺特別請人改造的,坐褥軟而厚實,迎枕更是軟綿似雲,車輪都是特制的,坐在里頭就算車速加快,也感覺不太出來。
她們這輛車當然不可能和老太太的車相提並論,但也很好了,但她娘就是不滿意。
「我跟你說啊!老太太那輛車和你爹的座駕相比,嗐,那可就被比到泥地里去啦!」許是這些年過得舒坦,也或許是因為女兒漸漸大了,小蔣氏跟她說起她爹的次數也變多了。
黎深深早就知道,她名義上的父親根本不是她爹,照她娘的說法,她親爹是天璜貴冑,是人上人,她是滄海遺珠,她爹根本不知她娘生下了她,要是他知道的話,肯定會很心疼她。
黎深深不明白她親爹怎麼會不知她娘生下她?還讓她娘帶著她嫁給黎經時,听府里的下人們說,她娘進門時,她名義上的爹可是有妻有子呢!是她那位好祖母做主讓她娘進的門。
上了閨學之後,她才赫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府里的下人們,常常面上對她恭敬,轉臉就嘲笑她是拖油瓶、是假冒嫡女的私生女。因為她名義上的爹從沒承認過她的存在,她壓根就不是黎家的血脈。
那她到底是誰?
每每听她娘說起她親爹的時候,她都有股沖動,想要追問她娘,既然她親爹這麼好,為什麼她不帶著自己去找他呢?
初雪降臨的這天,南城黎府的車隊終于抵達蓮城,黎淺淺第一時間就接到了消息。
「可總算來了!」黎淺淺模著下巴笑問,「他們沒打聲招呼,就這麼浩浩蕩蕩的跑了來,難道就不怕沒地方住嗎?」。
「人家可是直奔總壇去了,那麼大的地方,難道擠不出地方來安置他們?」藍棠邊裁衣服邊頭也不抬的道。
葉媽媽開始教她們裁衣,藍棠不想學,黎淺淺倒是覺得多學點東西也好,她便無可無不可的跟著學。
事實證明,藍棠的女紅技術要比黎淺淺強,因為她現在已經能給自己做里衣了,黎淺淺還只能縫帕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