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屋里,黎淺淺和藍棠兩個小姑娘坐在燻籠前,分吃著橘子,剝下來的橘皮被擱在燻籠上,橘子的香甜散滿整間屋子。
「這黎老太太一家子,可真是夠怪的了!動不動就貶妻為妾,上一次是你娘,這回是小蔣氏。」
黎淺淺聞言板起了臉,「可別把我娘和那女人扯一塊兒。我娘之所以會被貶妻為妾,就是因為老太太,這一回,說是貶妻為妾,但實際上,她壓根就不算是我爹的妻。」
藍棠點頭,「不過,你爹和你哥,他們這一去就將近十年,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呢?」這不合理啊!被征去打仗的兵都是有造冊的,死了,也得跟家里通報,還有軍餉呢?
要是死了,也有撫恤金啊!怎麼都沒有呢?
所以黎淺淺懷疑,她爹和哥哥都還活著,至于這些年的軍餉,「我覺得,南城黎家,肯定有人知W@道我爹和我哥的下落,只是沒說出來。」
「這種事瞞得住人?」藍棠傻眼了。
「有可能啊!」雲珠湊上來道,「黎三老爺要是活著,對黎家兩位老爺並無影響,黎老太太大概是既希望他活著,又怕他活著回來。」
黎經時離開家時,家里妻小都還活得好好的,現在呢?只剩下黎淺淺一個了。他要是回來,就算礙于孝道,不能對黎老太太做什麼,但收拾小蔣氏這個禍原肯定沒問題。
但她會讓人隱瞞此事嗎?
「我覺得啊!隱瞞消息的,不是黎老太太他們這些做主子的,而是他們手底下那些心月復。」
「要不讓劉二派人去查?」
「表舅讓劉二派人去兵部查過,我爹和哥哥被派往支持威武大將軍,沒有他們陣亡的記錄。」而且還迅速從小兵升了官,可以想見他們在戰場上有多拚。
只是從兵籍上看不到這些,升官的事還是鴿衛跟兵部的人套近乎,才勉強打听到的。
听說就是因為神威大將軍轄下的消息,並未詳實通報京中,才會引得皇帝對他的忠誠產生疑慮。
但到底真相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對黎淺淺來說,重要的只有她爹和兩個哥哥,這兩年鴿衛的人一直在想辦法打听,不過成效不大。
因為自神威大將軍調回京城後,听說去接手的嫡長孫謝順江,在年初的一場戰役中從馬背上摔下來,從此半身不遂被送回來,他另一個被看好的庶孫謝順林,在同一場戰役中被敵人砍掉了右手。
消息傳回京城,神威大將軍差點昏過去,他在京營擔任主將的長子謝定國,立時向皇帝請命,想去天險關為兒子報仇,皇帝尚未表態,他便語帶威脅說,若皇帝不允,他便請辭主將之位。
皇帝被氣得不輕,但看在神威大將軍的面子上,還是點頭答應讓他率兵前去支援。
朝中因此吵成一團,有說不該一直依賴神威大將軍一家,應該另行培養其他將領,之前那個徐光林就不錯!還有那對黎姓父子,這次的表現也很出色啊!
听說要不是神威大將軍的嫡長孫派他們父子去奇襲,說不定他就不會出事。
也有人說,謝順江剛愎自用,仗著自己祖父,在軍中頤指氣使,把那些將領當成自家的僕佣般使喚,將那些將領得罪了遍,其中他最喜歡打壓的對象,就是黎大郎,看他非常不順眼。
原本這次根本就沒必要派兵去奇襲,因為看黎大郎不順眼,才故意派他去,謝順林則把黎大郎他爹派去給他兒子管輜重,沒想到,他們奇襲建功,消息傳回營中,謝順江大怒,怒打座騎才會摔馬,謝順林的手則是在保護謝順江時,被敵軍砍傷。
這對謝家來說,是極致命的打擊,而謝定國的作為,其實已經觸怒了皇帝,神威大將軍原是支持三皇子,三皇子的母妃謝淑妃是謝定國的妹妹,三皇子近來因此日子不怎麼好過,謝淑妃也斂起原本張揚的性子,小心翼翼做人。
朝中看好三皇子的人,有人開始采觀望的態度,其他皇子的支持者,落井下石的不少,力挺三皇子的忠堅份子自然是要還擊,各方中箭落馬的人不少,京中勢力大洗牌,就連不少外放的官員也被波及。
黎淺淺因此下令在京城的鴿衛及鷹衛們低調再低調,總之小心行事。
打听黎經時父子的事,自然也就擱下了,就不知鳳三這麼久沒有消息傳來,是不是因為受此事影響?
黎淺淺沒有跟藍棠說起此事,怕她因此擔心鳳大公子,「我听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所以你說,我爹和我哥的消息,會不會是被黎府那些下人給攔住了?」
「攔著不跟主子們說,對他們有什麼好處?」藍棠心思就被轉移了。「再說日後要是你爹他們回來,事情不就曝光了。」
黎淺淺搖著手指頭道,「我爹他們已經不再是小兵了,你說他們的餉銀肯定是要往上漲吧?還有啊!我听人說,打仗最能發財了,要是他們托人送回來的錢財都被人給吞了呢?」
藍棠愣了下,吶吶道,「不會吧?」真會有人這麼壞?
「貪心不足蛇吞象,你說,這白花花送上門的銀錢,他們會不貪嗎?」。如果黎經時他們之前送回來的錢財都是被這個人吞了,那他肯定與代黎經時送錢財回來的人相熟,消息也要比其他人靈通。
那麼只要在黎經時父子回來之前,自贖己身遠走高飛,不就得了?手里有錢,只消買通人改名換姓,就算黎經時回來後不甘心錢財被盜,也拿他沒辦法。
再說戰場上刀槍不長眼,誰能保證黎經時父子一定能夠安然無恙的回來?
那隱瞞消息的人,在黎府的地位應該不低,大概是主子們身邊得用有體面的,不然那替黎經時送東西回來的人,為何會把東西交給對方,而不是送到黎家小院去。
黎淺淺把黎經時根本沒讓人送錢回來的可能性給排除在外,絲毫不作考慮,為何?她也不知道,就是直覺認為他應該是個很顧家的男人,應該是一有機會就會請人送消息回家。
藍棠倒是想到了,可是她沒敢開口跟黎淺淺提。
「對了,你把那四家商號就這樣轉給你大伯父他們,大教主沒意見?」
「沒啊!他還說,為何不多給他們幾家,好讓韓家人去跟他們鬧。」
藍棠失笑,「大教主還真壞。」
那些鋪子原是大長老管著,被韓家人視為是自家金庫,現在大長老回來了,黎淺淺沒有把鋪子還回來,竟給了她大伯父、二伯父,這叫韓家人如何忍得下去。
等到小年時,大長老派人請黎淺淺到家里來小聚。
雙方一番客套後,大長老便開門見山的問,「教主,您這麼做到底想做什麼?」
「很簡單,我要你韓家去京城發展。」
「如此?」大長老覺得應該不止如此,他韓家在蓮城的根基幾乎被整個拔除了,沒有了那些鋪子,他手中莊子的出息就只能賤賣給二長老的商隊,或是賣給別的商號,但因從前不曾與他們來往,頭回往來便吃了大虧。
以前是他端著架子,收人家的農貨時挑三揀四,死命壓價,現在換成是他的人去求人買他們的貨,被人賤買還被批得體無完膚。
「不然呢?我一直覺得大長老守在總壇,有些大材小用了,蓮城太小,盛不下大長老和韓大老爺,賢父子就該去京城大展身手才是,二長老那等欺壓自家人的人都能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賢父子又不比他差,難道就甘心一輩子偏安一隅,看他春風得意?」
大長老不語,眼前的丫頭把他多年來的不滿全都說出來了,他不滿老教主讓他駐守總壇,他想去京城,想大展鴻圖,不想被二長老那個老小子比下去,可是一直未能如願。
他一直壓著兒孫們,不給他們在教中任職,就是想著等哪天自己獨當一面了,把他們帶到京里去,再讓他們大展身手,所以他讓他們在自己手下的商號里掛名,想讓他們從中偷師,倒是沒有想到,他們好的沒學到,只學會花錢不手軟。
「說句不好听的話,大長老,你那些兒孫原本應該是虎,是狼,可都被你養壞了!整天只盯著鍋里的肉,就沒有一個人想著去外頭獵捕更多的肉回來。」
大長老瞠大眼盯著眼前的小姑娘。
「你,你!」大長老伸手指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過也是,待在總壇安逸慣了,他們根本就不願或者說不敢跨出那一步。我師父說的好,人啊!就要趁年輕的時候到處走走,多看看外頭的景色,才不會把自己陷在框框里。」
「你,你師父他……」
「他很好,多謝大長老關心,今兒來赴約時,他老人家原本不放心,怕我會吃虧,不過藍先生有事請他幫忙,他便派謹一陪我過來。」
大長老驚訝的問,「他沒死?」
「沒,他活得好好的,誰說我師父死了?」
「可是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露面了。」
黎淺淺站起來冷冷的看著大長老,「因為這樣就說他死了?這是誰啊?竟然傳這麼惡毒的謠言,真是夠了!」
大長老訕笑兩聲,不知如何接下去,黎淺淺也不為難他,畢竟個老人家,又體弱多病,嗯,我們要敬老尊賢,只是,要怎樣讓大長老開口自動卸職?這可難倒她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