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不少人家忙著大掃除,也忙著掃貨,辦年貨送節禮。
京城每個市集都熱鬧非凡,采辦的人們摩肩接踵,瑞瑤教二長老及下屬也忙得腳不沾地。
因為大長老的退隱,二長老的地位隱然就拔高了,雖然還是稱呼他二長老,但實際上二長老底下的人,無不將他當長老之首來看,畢竟已無大長老了,剩下的三位長老中,四長老一直處于劣勢,好不容易這兩年有些建樹,但與二長老相比,那不過是瑩瑩之火,難以與明月匹敵。
三長老一介女流,全靠她爹留下的余威,她的本事只怕比之四長老還不如,再者她的婚事尚在未定之天,等她成親出嫁,婆家會容許她再管著瑞瑤教的事務嗎?听說她舅母可是盼著她嫁進門,好讓她兒子取代外甥女,成為三長老呢!
故此,二長老的下屬們士氣很高,連帶著京城分舵底下<的人也都積極起來,雖然分舵主有兒子,但是大家都知道,許分舵主並不受二長老祖孫待見,一旦許分舵主有個三長兩短,接任的人未必就是他許家人,縱使他的嫡長子許芳昆是二長老孫子的親娘舅,二長老也未必會支持他繼承父職。
那要是他們能得二長老的青眼,不就有可能取代許分舵主,成為新一任的分舵主?要知道,他們那個前教主可是諸事不管的主兒,現在的新教主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小丫頭,能頂啥用?
至于傳聞中,大長老被新教主逼退的事,他們壓根就不信,他們認為大長老之所以會退隱,全是因為小兒子的死給他的打擊太大了!再加上韓家那些不學無術的混球,給他惹了太多麻煩,而且大長老年紀老大,能再撐幾年?不如趁還惹新教主生厭時離開,如此還能為韓家人在新教主心里留下點好印象。
對大長老的退隱,二長老的人樂見其成之余,也不免嘲弄一番,黎漱這位大教主已成過去,大長老也該閃邊去,接下來是他們二長老的天下了。
因為如是想,所以他們對韓見等人雖不待見,也不會刻意刁難。
但即使如此,韓見一家人在京城的發展並不順利,原因很簡單,離了瑞瑤教,誰知他韓見韓大老爺是那根蔥啊?就更不用說他的兒孫們了,韓玉唐夫妻雖早早就到京城,其父母也在他們到京城不久後,就打著照顧兒子的旗號前來京城,但他們一直住在分舵里,吃穿用度全不須自己操心。
直到大長老退隱的消息傳來。
許分舵主是沒說什麼,但侍候的人酸話不少,韓玉唐本就因腿傷而極為敏感,但也因行動不便,所以他根本听不見那些人的酸言酸語,而他的妻子因照顧他,甚少在外走動,倒是他的父母韓青夫妻對那些評語了如指掌。
可他們離了分舵,要在那兒落腳?更別說韓玉唐那雙腿還得延醫治療呢!
這一筆筆費用砸下來,令韓青不敢妄動,就是妻子偶有抱怨,也被他強力鎮壓下去,手里沒錢寸步難行啊!他爹沒有傳消息過來,他哪敢亂動?
直到韓見命管事帶銀票進京來打點,置了宅把他們一家接出去,韓青才如釋重負,但接踵而來的消息,又讓他們夫妻愁煞了。
祖父退隱一事已是事實不可更改,黎淺淺那死丫頭已是教主,就算兒子的腿治好了,黎漱收他為徒又如何?黎漱自己都已不是教主了,難道還能把教主一職收回來,改傳給韓玉唐?
父親得祖父應允,到京城來謀前途,可是韓家有什麼?以前大手大腳的花錢,花的全是瑞瑤教公中的錢,他們從沒想過有天會和瑞瑤教毫無關系,私產是有,但大多是媳婦的嫁妝。
韓見他們尚未到京城,韓青就已能預見一家子人將面臨到的困境,尤其在得知,父親此行還帶了不少族人同來,心里就更慌了。
韓青妻齊氏原還覺得丈夫杞人憂天,等韓見等人進京後,方知丈夫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因在半道上遭了難,韓家人進京後還有些驚魂未定,全都擠在一塊兒,也沒怨言,人多有安全感嘛!可時日一長難免出現嫌隙,想別人搬出去,好讓自家住得舒服些,也想自個兒搬出去,自個兒獨住一院兒,別跟親長們同住一處,做什麼事都要被長輩們再三追問的強。
京城居又大不易,阮囊羞澀的他們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如願。
韓見帶著兒孫整天在外頭忙,回到家往往是累的倒頭就睡,他總以為,只要給他機會,他肯定會做的比他爹還好,每當他爹說起蓮城那些商號生意不佳,或是遇到什麼難題時,他總是想,這要換做是他會怎麼做,絕不會同那些掌櫃們一樣無能,稍稍遇到事,就著急上火找他爹救火。
但現在,輪到親身上陣,方知其中關竅何其多,光是開鋪子的地點就是門大學問,開什麼店又是門學問。
以前他認為四長老他們開貨棧商隊沒啥大不了的,要換做是他,肯定會做的比四長老他們強,不過是建個貨棧嘛!弄幾個會武的人押送貨物,行走在兩個貨棧之間,有什麼了不得的。
但真的嘗試要依樣畫葫蘆時,才發現問題多不勝數啊!
再加上他們的資金折損了泰半,剩下的這些錢,想多開幾間鋪子,讓大家都有事做,都有收入,簡直是痴人說夢。
韓見不得不同意兒子們的建議,找人合伙。
只是打著老父的名號,讓韓見有些心虛,說起來還是韓修等人膽子大一些,大剌剌的拿著祖父韓宥的名號在外頭與人結交,韓見雖不悅,想阻止他們這麼做,卻已無能為力,因為進京後接連幾次的失利,讓韓修他們對父親韓見已不再如從前那樣信服。
這也是黎淺淺知道韓家人打著大長老旗號在外招搖,卻放任他們去的緣故。
韓修等人不如韓見見多識廣,初生之犢不畏虎,他們大無畏的把韓宥的名號抬出來,一旦有個什麼不妥,那些人不會找上她,也不會找上二長老,而是會找韓宥這個大長老做主。
畢竟韓修他們是韓家人。
韓修他們為何不敢拿瑞瑤教的名頭出來招搖,那自然是因為京里有二長老在,他們不是不曾抬出瑞瑤教的名頭來壓人,不過對方跟去跟許分舵主確認韓修等人的身份,得到答案後,對方狠狠的教訓了韓修等人。
原本以為自家武藝高強的韓修兄弟,被狠狠打臉不說,還因此休養了近一個月,之後他們就不敢以瑞瑤教中人自居。
黎漱不知此節,只以為韓家人笨,沒想到此招,卻不知他們早用上了,還因此被教訓了一頓,從此不敢再用。
隔天,黎淺淺就讓劉二派人去詳查,韓家人在京城都做了些什麼事,查明白之後,就令劉二派人給韓宥送消息去,「別忘了告訴大長老一聲,咱們是看在他的份上,才不跟韓修他們計較。」
黎漱在旁听了,便加上一句,「告訴那老家伙,要是他無力管教,我們不介意幫他一把。」
黎淺淺撫額,「別,別加這句。」
「這是為啥?」
「您閑得慌?還想著幫大長老管教兒孫?那是他們韓家的事,您多什麼事?就不怕一旦插手,反讓韓家那些合伙人趁機攀扯上來?」
黎漱愣了下才訕笑道,「你說的是,是我多事了。」
消息送到韓宥手上時,已近除夕,韓宥氣得不行,立刻派親信上京,告誡兒子管好孫子們,別害他臨老名聲不保。
韓見接到消息時,已是元宵,因此一家子沒能好好過節,全都待在家里挨訓。
對黎淺淺來說,韓家已是過去式,他們是好是歹,都不關她的事,只要別牽扯到她和瑞瑤教,她就不會出手。
因為鳳公子夫妻過世,鳳家莊得守孝,所以過年前,黎漱就帶著徒弟搬回去之前在京城置的宅子。
搬到黎宅後,氣氛整個都不一樣了,不再那麼壓抑,黎漱心情大好,黎淺淺也覺神清氣爽,不過藍海父女沒跟過來,他們父女仍留在鳳家莊里,藍棠幫著內總管理事,藍海則是要盯著幾個傷員好好療傷。
至于黎淺淺,有葉媽媽盯著她泡藥浴,只需五天讓藍海把一次脈就成。
黎淺淺對過年沒什麼特別感受,不過春江她們顯然不這麼看,年前就慫恿她帶著她們去置辦年貨,葉媽媽也說為了試手,帶著春江等人去市集上采買,黎淺淺也換了裝,扮成個小丫鬟跟著出門去。
他們之前就曾在京城過年,但黎淺淺卻從未好好的看過這個城市,雖然說比不得她前世任何一座科技發達的都市,然而沒有聲光特效的南楚京城卻有著濃濃的人情味及年味,那是科技發達卻人情淡陌的都市所沒有的。
走在街道上,處處張燈結彩很是喜慶,記憶里頭,好像臨近過年,她家旗下的百貨公司商場也都是這幅模樣,原來兩個世界還是有相同的地方啊!
不知為什麼,一直跟這世界格格不入的黎淺淺,忽然有種想哭又想笑的沖動。
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科技不發達,她還連個親人都沒有,喔,名義上的親人不算,親娘死了,親爹下落不明,雖有四個哥哥,但一個死了,一個被賣得不知去向,另外兩個也不知生死。
所謂的嫡母把她當垃圾扔了,她帶著親生女兒奔前程去,幸好村長他們救了她。
好不容易找來的表舅,卻晚了一步,沒能救她娘一命,怨嗎?能不怨?恨嗎?憑什麼恨?看在他救自己一命的份上,不跟他計較了!
事情一樁樁接連發生,她一一承受了,因為她感覺自己彷佛是隔著一層防護罩看著這個世界,鳳奕失去雙親,痛不痛,肯定痛,鳳耀手足俱斷,想治得忍受錐心之痛,痛嗎?一定很痛。
她知道他們痛,但不是感同身受,直到此刻,她才感覺得自己周身的防護罩突然間消失了,呼息間的空氣,也與之前感覺不同了!
她現在是真真實實的感覺到,雙足踩踏在街道上。
忽地,快馬奔馳與她擦身而過,耳邊听到馬蹄鐵敲擊在結實街道上的聲音,還有……
「報!黎家軍大捷!」
「報!黎小將軍大捷!」
「報!徐家軍大捷!」
「報……」
後頭喊些什麼,黎淺淺已听不清了,她只听到黎家軍三個字,不知為何,听到這三個字時,她的心口突然開始狂跳,耳里轟轟作響,再也听不見其他聲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