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進京不是件輕松的事,饒是黎二太太的兄弟們一路派人小心侍候,養尊處優一輩子的黎老太太,仍是難免染了風寒病倒了,黎二太太也沒好到那里去。
在外頭飯館采買吃食的僕婦,頭听到了外頭傳的話大吃一驚,老太太都還沒進京,怎麼就傳出這種話來?顧不得采買吃食,急急忙忙往回趕。
趕回客棧,在大堂里也听到類似的話,心頭七上八下的,急忙來到老太太住的客房外,就听到里頭傳來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腳下不由一頓,老太太病成這樣,還是別跟她老人家說了,省得她一生氣,病況加重可就不好。
轉身去了二太太那里,二太太屋里,早就被擠滿了侍候的僕婦和丫鬟,她們都是听聞了那些傳言,跑來找二太太拿主意的。
二太太這輩子遇事少有自己拿主意的,好容易拿了主意,就是招來南城所有的貴婦,看她被打臉,因此這回進京,是老太太做的主,並請了她娘家兄弟幫忙才成行的。
老太太對此還頗有微詞,一直讓她去找蔣家人幫襯,可是她不敢,誰人不知如今蔣家沾不得,要是讓蔣家知道,他們要進京找黎經時,還不趁機巴上來?所以二太太听了心月復建言,找了娘家兄弟幫忙。
剛出蓮城時,老太太還稱贊過她和她家兄弟的,誰知這才過了沒兩日,就改口了。
現在外頭又傳出這種話來,二太太覺得腦子都不夠用了!「讓人去請舅太太來。」
二太太的心月復丫鬟面有難色,湊上來低語幾句,二太太聞言臉色一變。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
「奴婢也不知道,昨晚上還好好的,怎知今兒一早就說都病了。」心月復丫鬟眼楮微閃,心里再透亮不過,舅太太和舅爺是不想摻和黎家的事,幫著老太太進京,除了幫自家姑太太在老太太面前掙臉面,進了京之後,興許還能從黎經時那兒得些好些,再不濟,也能從妹婿得點好,但他們不想和黎老太太辦的那些胡涂事扯上邊。
二太太頓時沒了主意,望向丫鬟的眼里,充滿了期待,像是冀望丫鬟能給她出主意,丫鬟哪敢啊!要是沒事還好,萬一出事呢?依照二太太的性子,怕是會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她頭上,二太太好歹是二老爺明媒正娶的元配,就是犯了錯,也不至于危及性命。
她就不同了,這麼大的事要她出主意,要是錯了,那就是杖責或被發賣的份。
但不能直接拒絕,她婉言道,「奴婢見識少,哪想得出法子來,要不太太去找老太太問問吧?」
老太太要是知道了,不氣死才怪!
就這麼氣死在半道上,她就成了千夫所指。
「那就再去請大夫,趕緊把老太太的病給治好來,進京去見了三老爺,外頭那些流言便不攻自破了!」二太太想了良久,最後決定這麼做。
底下人因有人拿主意,有了主心骨,便也不再發慌,一個個找理由溜了,有機靈的去跟舅老爺回稟,舅老爺正靠在床上哼小曲兒,聞言揚眉看著寵妾,「瞧,我就說我這妹妹不是沒法子,是懶得用腦子,這一逼不就拿主意了?」
嬌媚的小妾笑吟吟的挾了一筷子魚肉喂他,舅老爺靠過去一口吃了,又喝了口酒,方笑道,「去,去個人看看太太怎樣了?」
「太太沒事吧?」小妾愁上心頭,看得舅老爺心疼不已,「沒事,那婆娘不過是因為我把你收了房,心里不痛快,過兩天就好。〞
舅老爺安撫小妾,壓根無心去看妻子,舅太太得知丈夫暖玉溫香抱滿懷,氣得直跺腳,夫妻兩完全忘了,他們是為了什麼出的門。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黎大老爺一家四口正積極趕路,他們雖然較慢出發,但他們有瑞瑤教的人護送,雪橇隊比二太太娘家的龐大,也更加穩當,一路從楚嶺到平州,才改換馬車。
二太太他們還沒出楚嶺就換馬車了,因此黎大老爺一行與他們只差兩日的行程。
二太太他們听到了流言,黎大老爺一家自然也听到了,黎大老爺有些心驚的問女兒,「這種事怎麼會傳得這麼快?」
「您還不懂啊?」黎沁沁輕嘆,若說黎淺淺沒在後頭推一把,她是絕對不信的。
黎大老爺搖頭,他娘還沒進京呢!就已經有這樣的名聲在外,她要是再拿孝道要壓黎經時,怕是不容易。
黎沁沁安置好父母,回了房,就見丈夫坐在窗前看書。
「回來了?」溫文儒雅的丈夫放下書起身相迎,黎沁沁打發走屋里侍候的,偎在丈夫溫暖的懷里,小聲的跟他說著自己的看法。
「別想這麼多。就算分家,也還是一家人。」
「我就怕三叔會用這次的事,打算和家里斷親。」
大姐夫眸光微閃,若他是黎經時,肯定要利用此事,跟黎老太太斷親,但他身為孫婿,可不好這麼說,再說他的前途興許還得靠這位三叔父呢!
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只要他得了功名,再有這位三叔幫襯,想來一官半職不是難事。
黎沁沁為祖母當年草率行事頭疼,更為妹妹淨淨行事魯莽懊惱,母親當初怎麼就沒把淨淨管好。
听說黎淺淺現在就在京城,也不知三叔可知瑞瑤教的教主,就是他不曾謀面的閨女兒?想到黎深深在京里數月,不知她是否跟黎淺淺見過面了,當初這些事,三叔是否已經知曉?
她記憶中的三叔是個好脾氣的,還博學多聞,祖父問他事情,總是難不倒他,祖父也只有在三叔面前,才會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
還有三房的兩個弟弟大郎、二郎,不知如今成什麼樣子了?
記得三房的弟弟們都長得很漂亮,甚至比她們姐妹還要出眾,她曾身邊的丫鬟說,三房的幾位少爺要是女兒身,怕家里的門坎早就被媒人踩平了!
還有人盤算著要去三房的少爺們身邊侍候,雖然已經分家,但三老爺有才,短短時日就掙下家業,再說三房少爺們不止生得漂亮,還個個健壯,就算不如大房富貴,但總比侍候病懨懨的大少爺強。
閉上眼,就看到記憶里的四兄弟笑嘻嘻的朝她跑過來,黎沁沁睜開眼長嘆一聲。
「怎麼了?」大姐夫感覺到妻子情緒不對,低頭柔聲問。
黎沁沁微仰頭靠在丈夫懷里,「我總覺得三叔不會輕易饒過祖母。」
「放心吧!沒事的,蔣家那位表姨母進京這麼久,不是好好的?還成了平親王的寵妾呢!」大姐夫安撫妻子,「三叔父沒跟她計較,又怎麼會同祖母計較呢?〞
黎沁沁低頭輕笑,不打算和丈夫說明白,大家都以為小蔣氏進了平親王府,成了寵妾是件好事,卻不曾想,小蔣氏都幾歲的人了?還有個快及笄的女兒,就算一時得寵,能撐得了多久?
小蔣氏就是個漂亮的繡花枕頭,外頭漂亮內里草包,要不是長孫氏懶得計較,後來又有祖母護著,小蔣氏的小命怕早就丟了!
如今進了親王府,以為親王府的後宅好混?別傻了!
只是內宅里的這些彎彎繞繞,她是沒辦法跟丈夫說的,索性就不提了!
且說季瑤深這頭,自那次見黎淺淺後,又約見她數回,每次都不是空手而回,看得春壽氣憤難平,黎淺淺卻毫不在意,只是每次給季瑤深的銀票數額持續下降。
季瑤深雖不滿,卻因拿不出什麼好消息來換錢,只能老實認了。
黎淺淺其實也不怎麼在意她給的消息,想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庶女,能探得什麼消息?平親王妃又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任由她一個庶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怪。
從季瑤深的話當中,不難看出她對那位紀嬤嬤的倚重,紀嬤嬤原就是親王妃身邊得用的,對王府里的大小事了如指掌,她能給予季瑤深的幫助不小,季瑤深自認為她幫了季嬤嬤的女兒一把,她女兒又在小蔣氏屋里侍候,因此對紀嬤嬤深信不疑。
不過黎淺淺旁觀者清,很輕易就看出問題何在。
紀嬤嬤是平親王妃的人,如果她有心讓女兒侍候平親王,有必要等到季瑤深出現才出手?只怕紀嬤嬤根本就沒女兒吧!要不就是為了在小蔣氏身邊安插人手才特地認的。
這天季瑤深帶著紀嬤嬤離開後,春壽忍不住對黎淺淺道,「小姐,您對她也太大方了!」算一算都給了她多少錢了!
黎淺淺笑而不語,起身離開,春壽還待再說,被春江狠瞪一眼,才訕訕的閉嘴。
年關近,采辦年貨的人絡繹不絕,京里幾個集市都擠滿了人,葉媽媽早早就帶人去采辦年貨,莊子送來不少東西,大多是山產,葉媽媽讓人整理後入庫,前兩天揀了不少好皮毛,打算要給黎淺淺裁制新衣。
知道她們今天要來泰和樓,還特意交代春江,別忘了提醒黎淺淺,挑些首飾好搭配新衣。
春江見黎淺淺直往外走,急忙上前提醒一聲,黎淺淺從善如流的去挑了不少首飾,春江見狀暗松口氣,正要離開時,不巧與幾個正要入內的姑娘發生了擦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