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澈直到亥時末方才離去。
沈清和沈御史送別了他之後,沈御史直接一**坐在路邊的石凳上嘆氣。
沈清不贊同的走過來就要扶他︰「更深露重,父親不要坐在地上,」
沈御史擺了擺手,口中只剩下嘆息,沈清見扶他不起,干脆也坐到他旁邊,安慰道︰「父親別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如今他已是皇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沈御史苦著臉搖頭,不贊同的說︰「正是因為他如今已是皇帝,恐怕你…」
沈清一邊安慰沈御史一邊心中思量,如今,今夜連澈一行,看似體恤臣子,實際上是給了沈御史和她下了一道命令。
無論沈清還要不要再嫁人,必須呆在家中,再不能去普陀寺,這樣,之前的籌謀等于功虧一簣。
她如今不得不露與人前,與人紛爭,落入權力斗爭的漩渦是遲早的事,或許還會….
不,這是她的底線,她絕對不會進宮為妃,長伴君側,光宗耀祖,她可沒有那麼遠大的志向。
「清兒。」
「恩?」她從沉思中回神。
「你走吧,今晚就走,不要再回來。」
沈清看著沈御史認真的臉,鼻頭有些發酸︰「父親,我不走。」
「听話,今夜就走,皇上他,怕是不會放過你的。」沈御史堅持道。
沈清搖頭︰「我若走了,父親該怎麼辦?我不能那麼自私。」
沈御史聲音透著一股滄桑︰「皇上還不會殺了我的,現在朝堂之上,還需要我。」
若是現在就將他殺了,林太尉又常年出征在外,無異于朝中只有丞相一派做大,無人牽制。
以連澈的性子,他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沈清搖頭,「就算皇上不會真的殺了父親,可是逼迫肯定是不會少的,我怎麼能這麼自私,我自己犯的錯,招惹的人,應該是我自己去解決。不然那就是不孝。」
「可是你如今不走,皇上一定會趁機將你納入宮中,到時候就真的走不了了。」自從連澈登基,這是他一直擔心的事。
沈清拍了拍沈御史的肩︰「父親可不要小瞧了我,跟著師父這幾年,我的本事也不是白學的,他連澈若是真要強迫于我,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氣。」
「可是…」
「好了,父親,我知道你擔心我,他是皇帝,我就算是逃了,也有被他抓到的一天,與其東躲西藏的過日子,還不如現在就將事情了結了。」
既然一味躲避並不起作用,那麼就只能面對了。
只是想到接下來的日子,心中有些沉重。
沈御史還想再勸,沈清干脆拉著他的胳膊撒起嬌來,「一直以來都是父親在保護我,如今女兒長大了,雖然還不能說保護父親,但是我可以和父親一起戰斗啊,父親是信不過我嗎?
當初太上皇的毒可是我解的呢,你不能看不起女兒啊。」
沈御史眼中憂愁又有無奈,這個女兒,每次都有理,總說的他啞口無言,可是心中又止不住的擔心,這或許就是為人父的心態吧。
總想把最好的給她,舍不得她受到一絲傷害,可有時候又不得不狠下心去,不然,她將永遠學不會飛翔。
「好,為父可以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見沈御史答應,沈清心中一松,笑道︰「父親但說就是。」
「你想要做什麼就放手去做,不要太過于顧及為父的處境。」
沈清只覺得嗓子有些堵,眼中升騰起一道淚意,她連忙低下頭,掩飾臉上的表情,悶悶的道︰「父親說哪里的話,我怎麼可能不顧及你?」
沈御史帶著一聲長嘆緩緩道︰「為父知道清兒心中所想,可是,當今皇上並非庸才,並且,不論武功還是謀略都屬難得,你若處處掣肘,不敢放手一搏,恐怕無法逃出他的手心,為父只希望你能夠活的自在,像你希望的那樣。」
「可是…」
沈御史拍了拍沈清的手,「女兒也不要小看了你父親,為父十八歲入朝為官,如今已有二十多年,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也听過不少,自然也是有所防備的。」
此言一出,沈清腦中不免生出懷疑來,再聯想到和許家的聯姻
按理說在當初奪位之爭中,父親早已站在了連澈一派,許家嫡長女是六皇子的側妃,若說聯姻不過是加深連澈的信任未免有些牽強了,她腦中驀地想到什麼,突然湊近沈御史︰「父親話中可是有其他意思?」
沈御史神秘的一笑,解釋道︰「時候未到,好多事情還未成定數,如今說來為時過早了些,只待時日一到,為父必會告訴你。」
她心中越想越覺得可能,忍不住皺起了秀眉︰「父親緣何保證…那人不會?」
沈御史知她心中必是已經有所猜測,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心中的豪氣頓時涌了出來。
他站起身,正對著風的方向,抬起頭看著天際,臉上帶著意氣風發的笑︰「就當為父在賭這一把吧,我相信我不會看錯。」
沈清抬頭看著沈御史月色中刻著細紋的儒雅風姿的臉,被他身上所散發的鴻鵠之氣所感染。
她跟著起了身,帶著認同而堅定的表情︰「我相信父親的眼光。」
父女兩人在深夜的沈府庭院中相視而笑,因為連陌的提醒,沈清也早已在周圍灑下了藥粉,現在無人能听見他二人的談話。
沈御史臉上也沒有過多的驚訝,只是淡淡的點頭,看著沈清的臉上帶著欣慰。
突然想到什麼,帶著寵溺的笑意提醒道︰「百靈郡主損毀太上皇御賜牌匾的事情,明日應該就會有結論,清兒可先看看對于結果是否滿意再作打算。」
西陵處處想要置他的女兒于死地,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
第二天一早,沈清早早的起身,草草用過早膳後就一頭扎進了書房,從前風輕雲在的時候她是只負責解毒的,鮮少制毒,如今那人不知何處逍遙,需要用時,無奈只得自己動手了。
一直忙到日落西山,天際泛黑沈清才從書房中出來。
她挽著袖口,露出像是被燻黑一樣的素手,烏黑的發絲有些凌亂,雪白的素紗上或深或淺染著青紅交加的圖案,一塊一塊,毫無章法,就連臉上也染上一點紅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