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拽住轉身正欲離開的她,在心底盤旋了一夜的話終于月兌口而出︰「可否陪我賞月。」
「誒?」夏姑娘以為自己听錯了,疑惑地轉過頭來望著他。
他的眼眸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像是一場絢麗的煙火︰「我說,陪我賞月,今天不是中秋節嗎?」。
「是中秋節沒錯,可是」夏姑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王爺什麼時候也變成這般風雅之人了?本想拒絕,但瞧見他眼底的一抹執著,便松了口,「好吧,不知道小王爺這里有沒有好吃的月餅。」
拍了拍手,侍女模樣的女子很快端了一盒包裝精致的月餅和一壺桂花酒上來。夏姑娘因為遇上了殺手,晚上都沒怎麼進食,現下瞧見了吃的,便迫不及待地坐了下來,伸手就掀開了食盒,藏在里面的月餅露了出來。
「可還喜歡?這是皇上賞賜的,今日剛送到我手里。」夜一打量著她的神色,也不知這一盒提詞的月餅是否合她心意。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夏姑娘隨手拿起一塊,一字字念著上面的詩句。
「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夜一也拿起一塊,喃喃念道。
二人對視一眼,有默契地沉默了。
他們都明白,這一場相逢注定只是生命中的一個片景,很快便會淹沒在幾十年的洪流中消散不見。也不知明年的中秋,他們的身邊,一同賞月的人會是誰。
「來,喝酒!」夏姑娘打破沉默,笑盈盈地滿上兩杯酒,桂花酒的香氣撲鼻而來,無論未來如何,至少此刻,是如此的寧靜而美好。
「喂!給本妖留一點兒。」吉澤不知什麼時候竄了出來,坐在她的膝蓋上,嚷嚷著要喝酒,「听說人間的酒特別香醇,給我嘗嘗。」
夏姑娘將酒杯遞給他,吉澤一口便灌了下去,咂咂嘴道︰「馬馬虎虎,還是我們妖界的酒好喝。」
「月餅你吃嗎?」。夏姑娘說著便撇了一塊給他,是蛋黃餡兒的,光看色澤就覺得可口。
夜一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問︰「是你師父?」
「是啊,在吃月餅呢。」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膝蓋。
夜一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奇怪,原以為她認的師父會是個大塊頭的妖怪,但從她此刻的行為來看,那妖怪怕是比人類的孩童都要小上幾倍。
「妖怪的個頭都很小嗎?」。這話一出,正在咽月餅的吉澤氣得一嗆,猛地咳嗽起來。
「這只是本妖的元神!元神而已!」不甘心地跳腳解釋,雖然明知道對方听不見,但還是不願意被當做小個子,憤憤不平地嚷嚷道,「本妖在妖界那可是迷倒眾生的美男子!你听到沒有!」
「他听不到的。」翻了個白眼,夏姑娘將氣急敗壞地吉澤給拉住,免得他把口水噴到那一盤子的月餅上,一面兒扭頭對夜一解釋,「我師父生氣了,說這只是他的元神,所以很小,他的本體可是個美男子。當然,我覺得這應該只有他自己這麼認為。」
「喂!說人壞話能不能別當著面兒?」吉澤涼涼的聲音飄了過來。
「有趣。」夜一唇邊凝著淡淡的笑意,將夏姑娘手里的另一半月餅奪走,就著桂花酒吃起來。
守在暗處的殘月看見這幅其樂融融的畫面,忍不住皺了皺眉。主子的血咒無論解不解得開,接下來要走的路都會無比艱辛,也不知道離開了蓮香城之後還能不能看得見主子的笑容。
正想著,便听見夏姑娘喚他︰「送我來的小哥呢?不一起喝酒嗎?」。
按理說主子喝酒用膳的時候,身份卑微的死士是沒有資格露面的,但因為她的這句話,殘月被分到了一杯酒,一塊月餅。
拿著主子的賞賜,殘月退回到黑暗中,看著手里的東西,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也被當做是個人,而不是只能潛伏在黑暗中的影子。
頭頂的月亮漸漸遠去,醫館的燭光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冷家的大少爺二少爺皆趕來安撫冷夫人,哭累了的冷夫人靠在椅子上,只覺時間漫長如風化的流沙緩緩穿過沙漠一般。
冷四姑娘捏著裙擺,眼底閃過一絲恨意。在坐的人誰都明白,若是冷千華熬不過來,冷家就算是徹底沒落了。她作為冷家的嫡女,興榮衰敗全隨冷家。冷家垮了,她也謀不到一門好親事,人生就算是完了。
夏夕霧啊夏夕霧,她若是落得悲慘結局,也一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瞟一眼坐在對面的冷五姑娘,冷四姑娘計上心來……
這時,里間的門開了,走出來一臉疲憊的大夫。眾人頓時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大夫擦擦額角的汗,沉聲道︰「令公子被人打傷了心脈,以後都得好生調養才是。對了,誰是夕霧?患者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若是她來了,令公子應該很快就能蘇醒。」
眾人的臉色一瞬間都變得很難看,尤其是冷夫人,揪著袖子問︰「如果那個女人不來,我兒子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大夫捋一捋胡須,沉吟道︰「這個就不清楚了,你們多跟他說說話,興許能起些作用。」
「謝謝大夫。」冷夫人塞給他一包銀子,這才進房去看她的寶貝兒子。
冷千華臉上的血已經被擦干淨了,此刻露出蒼白如紙的面容。若不是他的胸口微微起伏著,會讓人以為他已經死了。
冷夫人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老淚縱橫︰「兒啊,你睜開眼看看娘吧!冷家就靠你了,你可不能有事。」
病床上的人毫無反應,只是斷斷續續地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冷夫人暗罵他沒出息,天底下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找個掃把星回來硌眼楮!「娘,不如就把夏姑娘請過來吧。」冷二少爺撓撓頭,若是三弟不醒來,他以後就沒法過只花錢不干活的逍遙日子了,所以無論用什麼辦法他都要喚醒三弟。
「呸!別提那個害人精,我就不信了,從我腸子里爬出來的千華,比起自己的娘還能更看重那個女人。」冷夫人啐了冷二少爺一口,別過頭去繼續喚冷千華的名字。
只是,她在床前坐了一夜,依舊不見冷千華醒來。
冷四姑娘已經拽了冷五姑娘出去了,冷大少爺還強打著精神陪著,冷二少爺卻已經靠著柱子打起瞌睡來,呼嚕聲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