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到不尋常的味道,丁蕙蘭停下動作,微瞇著眼望著他,有些防備的問道︰「干麼?」
「讓她知道妳不是好欺負的。」他也不諱言地直說了。
「我本來就不是好欺負的,不用你特別來警告冠冠。」說完,她又繼續切著菜。
當作沒听見,伍默磊再問︰「她到底什麼時候會再來?」
「不知道。」
「她沒和妳約時間嗎?」
「她說改天再來看我。」
伍默磊一怔。「就這樣?」她是想放長線釣大魚,還是她根本就是一個不及格的員工?
「你不要老是門縫里看人,人家冠冠真的只是很單純的想跟我做個朋友,沒有其他的意思。」丁蕙蘭必須為呂靜冠說句公道話。
「做朋友?」他怪叫一聲,「看不出來她今年七十多了。」
正好切下最後一刀,丁蕙蘭拿著菜刀轉過身面對他。「怎麼?我就不能和年輕人做朋友嗎?」
心知自己太口無遮攔,伍默磊抱歉的陪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得理不饒人。
「我看她的年紀應該……」
丁蕙蘭接口道︰「她叫呂靜冠,今年二十二歲,剛從大學畢業,目前單身。」她心里想著,雖然目前看來呂靜冠和孫子沒有什麼發展的機會,但以後的事誰知道,讓孫子先對她有初步的認識沒什麼不好。
才二十二歲?剛剛他在車上只掃了呂靜冠的正面一眼,並沒有看得很仔細,感覺她的年紀應該不會太大,但沒想到她這麼年輕。
「女乃女乃,妳們之間差了將近五十歲,說做朋友,妳不覺得太牽強了嗎?」
「哪會!」丁蕙蘭有她自己的想法。「交朋友就跟談戀愛一樣,年齡不是問題、體重不是壓力、身高不是距離。」
真的很難溝通,伍默磊按慣例舉雙手雙腳投降。「我還是想認識她一下,可以嗎?」
「再說啦。」她這才放下菜刀,看看時間還早,她決定先去小睡一下。「我回房間去瞇一下。」
陪著女乃女乃回房間躺上床後,伍默磊才又回到客廳坐下。
冠冠?他撇撇嘴,再一次在心頭冷哼。才第一次見面,女乃女乃就喊人家小名了,女乃女乃是有多喜歡她啊?他不禁有些吃味,也更加懷念以前女乃女乃喊他小磊的時候,那個時候女乃女乃眼中只有他,也只愛他一個人。
女乃女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喊他默磊的?好像是從他升高三那年開始,在那之後,女乃女乃就一直嚷著希望他能出國讀書,他們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是什麼原因改變了女乃女乃的想法,到最後女乃女乃竟然連家也不讓他回了?想到這兒,他因為看到女乃女乃而回溫的眸光,再度降到了冰點以下。
應該是那邊的人又在作怪了吧,那邊的人……他冷冷的嗤笑一聲,沒一個好東西!幸好他已遠離那里,如今他死也不會再回伍家。
雖然他非常不願意承認,但他身分證上的父親字段確實印著伍承勛的名字。
對、沒錯,他父親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伍聯集團的伍總裁伍承勛,只是他絕口不提,所以除了親人,只有他的至交姚琮浩一家人知道他是伍承勛的兒子,而他,並不是一個因為愛而誕生的孩子。
早在母親因病餅世之前,父親在外頭便另有家庭,母親過世之後,父親迫不及待的將已為他生下一兒一女的小三扶正,完全不顧他的心情與感受,而就在他即將成為家族之間爭權奪利的工具之時,是女乃女乃及時伸出手解救了他。
他至今仍深深記得,那是一雙有如朝陽般溫暖的手,此後,他的世界里不再只有冰雪,他的生命里不再只有寒冬,他不再是一個沒人愛的孩子,他終于能夠擁有一個安全又溫馨的家;盡避這個家里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
無論旁人怎麼看待他、怎麼評論他,他的親人由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女乃女乃。
沒再想下去,伍默磊閉上雙眼,試著讓自己休息一下,他不會再讓任何人左右他的生命,他更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女乃女乃,他發誓!
伍承勛隱身在窗簾後頭拿著望遠鏡看了好一會兒,解了些許思念之情後,這才有心思關心其他的事情,他開口問向守在一旁的特助洪國興,「不久前離開的那個女孩好像沒見過?」但他視線仍然緊盯著伍默磊。
伍承勛一直希望大兒子能再回到自己身邊,不僅是想彌補對他的虧欠,也是想提早栽培他接班,所以打從大兒子回國,他就命令洪國興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大兒子。
三個月後,他終于重新掌握了大兒子的生活,于是,大兒子每個月十五號固定過來陪丁蕙蘭共進晚餐的日子,也變成他唯一可以好好看看大兒子的日子,而由于大兒子的生活太規律、太簡單,送到洪國興那兒的調查報告也從原來的每周一份,變成每個月一份,而日期就選在十四日,突發狀況不算。
這六、七年來,只要伍承勛有空,就會趁母親出門采買之際,偷溜來這間被他稱為「影築」的房子里守候。
影築就位在丁蕙蘭家的正對面,這里曾經是他第二任妻子吳雪霜的娘家,說來也是老天爺可憐他,當時他就在想,這房子是他觀察大兒子時最理想的地點,正好他的丈人因為膝蓋出了問題,想把房子賣掉,換到有電梯的大樓去住,他便暗中托人為他買下這棟房子。
「是,那個女孩在昨天以前未曾在老夫人的身邊出現過。」
「查。」伍承勛貪戀地注視著坐在客廳里閉目養神的大兒子,覺得自己真的好悲哀,每次想看看大兒子,都得這樣偷偷模模,這世上還有比他更窩囊的父親嗎?
「是。」
媽去午睡了吧?伍承勛在心底問。
他雖然喊丁蕙蘭一聲媽,但她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他的親生母親是伍政沛以丁蕙蘭無所出為由娶的二房,後來父親又作主將他這個長子過繼給丁蕙蘭做養子。
再瞧瞧大兒子,他閉著眼楮在想什麼,為什麼一直皺著眉頭?問號再一次在伍承勛的腦海中盤旋,讓他不禁感嘆,這樣的日子他到底還要過多久,會不會沒有盡頭?
又默默的看了大兒子好一會兒,伍承勛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望遠鏡轉身離開窗邊,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國興,我不想再等了。」
一步錯步步錯,他好後悔當年沒有堅持把七歲的伍默磊留在身邊,而是答應把他交給媽照顧,才會讓他們父子的感情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遲遲尋不回來。
「但是夫人那邊……」
「雪霜會諒解的。」
洪國興卻不這麼認為。「總裁,為了大少爺好,您還是再等等吧。」
洪國興和伍承勛同齡,今年都是五十五歲,他從伍承勛一進入伍聯集團就跟在伍承勛身邊做事了,說他是伍承勛最信任的人也不為過,也因此,他可以說是最了解伍氏家族的外人。
「不過就是個孩子,有這麼難以接受嗎?」伍承勛無法理解。
都快三十了,哪還是個孩子啊?更何況大少爺不只年紀最長,更是同輩之中最優秀的,自然更容易成為箭靶。
洪國興再次勸道︰「事關二少爺的權益,夫人難免……」他點到為止。
「那我到底還要等多久?」伍承勛難掩心煩,對于亡妻,他只能到地下去向她賠罪,那大兒子呢?該不會也要他到地下去他才能補償吧?
「會有機會的。」洪國興心忖,十一年前,大少爺會高中一畢業便出國讀書,就是夫人在背後搞的鬼,而當時總裁沒問,他也就沒多嘴了,但他相信,總裁心里有數,至于大少爺回國後為什麼沒與老夫人同住,他認為應該也和夫人月兌不了干系。
「會有機會、會有機會,這句話你說了多少年了?!」伍承勛不禁有些動怒了,懷疑洪國興的良心根本就是被狗吃了,才會那麼無情又無義。
簡直像一個討不到糖吃的孩子在鬧脾氣。洪國興其實很想笑,十分清楚伍承勛只有在提到伍默磊時才會這麼情緒化。
見洪國興不說話,很明顯又偷偷在心里取笑他,伍承勛更氣惱了。「國興,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麼?」
「我真的很想請你回家吃自己。」說完,伍承勛再度走到窗邊,拿起望遠鏡偷看大兒子。
他就干脆讓洪國興笑個過癮,免得他得內傷。
洪國興揚起一臉笑,非常開心能有一個這麼了解且體恤自己的好老板,但看著伍承勛望眼欲穿的模樣,他的笑意消逝了,天下父母心,就算他是一個人人敬畏的大總裁又如何?一遇到大少爺,他還是只能變成軟骨頭,低頭再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