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半個時辰才總算擺月兌瑟瑟,讓她去吩咐晚餐,唐若瑤走到院子里透氣,這會太陽未落,盡避院子里綠樹成蔭,卻還是彌漫著一股熱氣,就連婢女們都懶得出來,倒是給她難得的機會一個人走走。
庭院很大,她的棲鳳閣就有五間屋子,婢女們的住所略微偏了一些,卻也精致。往右走幾十步是當初唐家讓工匠建好的小花園,亭台樓閣、流水小榭樣樣俱全,透著精致和秀美。
唐若瑤隨意走進小花園,看看山、看看水,想著正主就是跳進這里面才不知所蹤,她嘆口氣換個方向,越走越偏遠,直到看到一座圓形拱門和里面的男人。
一道門隔開兩個院子,截然成了兩個世界,那邊花紅柳綠,花香彌漫,這邊竹林沙沙,清靜優雅。唐若瑤幾乎是下意識地放輕腳步,不想打擾眼前的美景。
清風拂過,竹影搖搖,干淨的石桌上擺著幾碟小菜、一壺酒,清淡寡合,坐在一旁的男人卻讓唐若瑤眼前一亮,銀白衫子繡著金絲的紋路透著說不出的儒雅,襯得他挺拔的身姿越加尊貴,雖然只是端著酒杯小口飲用,舉手投足間卻自有一股風流。
唐若瑤站的位置只能看到對方半張臉,可就算是那一半的面容都讓她心跳如雷,從未有過的激動,眉如墨畫、眼似水波、鬢若刀裁、目若朗星,墨發一絲不苟地高高束著,金色發冠與衣服的繡紋相得益彰。
她從來不信這世上有一下子就能吸引自己的帥哥,可眼前的這人似乎把所有的溢美之詞都佔了還描繪不出那種感覺,尤其身上還透著一股清冷氣息,淡淡的憂傷,如果被這樣的男人凝視……呃,有點冷。
似乎是感受到這邊熾熱的目光,男人扭頭。幾乎是四目相對,唐若瑤看著那眼楮目露寒星,冷漠而嘲諷,唇角雖然微微上揚,卻完全不是喜悅的模樣,好像是不悅。
呃,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帥哥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瞧著自己?唐若瑤感覺滿腔的熱血一下子給人撲滅一半,如果不是美色當前,她甚至有種離開的沖動,不過既然被發現了,就沒必要掩飾,干脆光明正大盯著人瞧。帥,簡直帥到慘絕人寰,他是誰呢?既然出現在蕭家,肯定是有關系的人。
蕭家的人,哎,煩死了,真希望他不是蕭家的人,如果不是的話,不知道自己想辦法離開這里後還能不能再續前緣?唐若瑤完全不覺得自己打起離婚改嫁的主意哪里不對,看帥哥的眼神更是熱烈,如果不是對方表情越來越難看,她幾乎要沖過去搶人就跑。腦海里已經聯想到扒光帥哥的畫面,唐若瑤笑得有些邪惡。
而在不遠處,蕭謹寒已經怒氣沖天。唐若瑤果然還是唐若瑤,自己竟然會在听到她和婢女瑟瑟的交談後覺得她真的對自己死心,現在看來一切還是原樣,一個口口聲聲說不在乎自己的女人現在卻用滿臉痴迷的惡心眼神看著自己,這讓蕭謹寒怒不可遏。
「站在那里做什麼。」口氣少見的嚴厲、惡劣,蕭謹寒冷笑,「看夠了沒有。」
帥哥的口氣實在是糟糕,唐若瑤滿眼的小星星又少了很多,眉梢一挑,眼眸里忍不住透出一絲挑釁。這人和她有仇嗎,干嘛一副不共戴天的口氣。
眉頭緊皺,蕭謹寒冷笑,原本唐若瑤听到冷言冷語早就該白了臉落荒而逃,沒想到跳了一次湖膽子倒大了不少,竟然一點也沒哭,還一臉興趣盎然地瞪著自己。
「有什麼事?」
唐若瑤想了想,鎮定自若地搖頭,「沒事。」
「以後不準來這里。」冷傲地看她一眼就移開目光,彷佛多看一眼就吃了莫大的虧,蕭謹寒端起酒杯,狀若無人。
哎呦,還是個刺蝟帥哥,耍什麼脾氣。想到自己堂堂現代人被一個老古董欺負,就算古代的身分也比這府里的所有人高,竟然還被鄙視成這樣,唐若瑤幾乎要狂笑出聲表示不屑,如果不是看他這張臉長得好看,她早就發火了,還能容忍到這會。
看他還是一副淡淡然把自己當成空氣的模樣,唐若瑤的唇角勾起一抹壞笑,突然大步走過去,卷起一陣香風,然後就在蕭謹寒有些愕然的目光里奪過那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丟到地上,面露挑釁。
「妳……」蕭謹寒猛地站起身,一時無語,只是沉著臉看眼前這個矮了他一頭的女人,先是對上那雙挑釁的眼神,繼而發現她古怪的發髻,披著一層薄紗,若隱若現的手臂,還有身上那件堪比褻衣的長裙。
「我怎樣!」加重口氣瞪著他,唐若瑤毫不怯場,就算是帥哥,沒禮貌的時候也不能原諒。
「妳穿的是什麼!」眼楮掠過唐若瑤玲瓏有致的身軀時一愣,蕭謹寒的目光復雜了一下,可想到她就是這樣四處亂晃,怒火隨即攀升,「身為蕭家的媳婦竟然如此不懂規矩,赤身**,傷風敗俗,知不知道廉恥!」
「赤身**?傷風敗俗?」唐若瑤順著他的目光看看自己,還伸開雙手仔細打量一番,完全沒發現哪里不對,明明自己出來的時候刻意披了一件紗巾,哪里露了?
看她一臉無辜地扭動身體,淡淡香味撲鼻而來,一股燥熱侵襲了蕭謹寒的身體,他的臉色變得越加復雜,說出來的話卻依舊不客氣,「莫不是,妳又想來勾引我。」說著,伸手扣住她下巴,他笑得有些譏諷,「就憑妳現在的樣子,只會讓我更加厭煩。」
最後一絲旖旎也消失殆盡,唐若瑤憤怒了。瞪大眼楮看著他,唐若瑤笑得邪惡,「勾引你,想得太多了老人家。」
幾乎立刻僵住,蕭謹寒臉黑如墨,「妳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是老人家。」笑得狡黠又得意,唐若瑤掙開束縛,「看你模樣比我老好幾歲吧,年紀大了就別動手動腳,小心身體吃不消。」
從來沒有如此刻覺得倍受侮辱,蕭謹寒幾乎咬牙切齒,「妳再說一遍!」
「你讓我說我就說,你是誰啊?」
滔天的憤怒夾雜著疑惑,他深吸一口氣,「妳不知道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微微一笑,清純如嬌艷花朵,唐若瑤一字一句,「老、人、家。」
說完,看著男人氣得要殺人的表情,唐若瑤的心情是來到這里之後從未有過的舒暢。雖然看得出眼前的男人不過比自己大幾歲,可想到他莫名其妙的冷言冷語,還是忍不住把這些天的憋悶一次發泄出來,渾身舒暢。
蕭謹寒有些錯愕,驚訝自己竟然被眼前的女人輕易地挑動情緒,明明知道她是在故意氣自己,可還是忍不住被她逗引出怒火,尤其看到那雙晶亮的眸子里閃著無盡的得意,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狠狠盯著她只是想以勢壓人,卻發現她完全不被影響,往日那個怯懦的女人消失了,眼前的人亮眼而囂張,肌膚勝雪般嬌女敕,神態囂張而燦爛,明眸皓齒,美目流盼間像是一彎清泉,不施粉脂的臉頰顧盼間多了幾分天然秀美。
這行為舉止不像以前的唐若瑤,以前的她無論何時何地總是端莊的,臉上畫著最流行的妝容,頭上、身上戴滿了象征身分的飾物……可無論是哪一種樣子,蕭謹寒不得不承認,比模樣氣度,唐若瑤都比江心盈好,可自己為什麼不喜歡她呢?甚至還排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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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唐若瑤那雙眸子,蕭謹寒不由地想到第一次遇到唐若瑤的情形,那是在三年前敬王妃舉辦的游園會中。當年的他還在京都,所謂游園會不過是適齡男女間一種相識辦法,那時的他和江心盈隨著大哥一起去參加,就遇到了唐若瑤。
唐家官宦世家,位高權重,那時的唐若瑤雖然只有十三歲卻已經是眾人的焦點,何況她出眾的美貌足以震驚別人,引得園中大多數少年傾心,恨不得立刻去提親,如果不是唐若瑤身邊陪著的兩個哥哥,他們一定會爭著上前表現。
關于唐若瑤的傳聞京都盡人皆知,唐大人生了四個兒子之後才有了一個女兒,至此當成掌上明珠,四個哥哥更是唯命是從。雖然听過,可蕭謹寒卻是第一次見到唐家哥哥寵愛妹妹到什麼地步,每走一步路都要在她身邊陪著,恨不得把人含在嘴里。
如果不是他表妹江心盈踫倒唐若瑤,蕭謹寒對這個天之嬌女的印象大概只會一閃而過,可就是那一踫,摔倒在地的唐若瑤記住了眼前豐神俊美的男人,而蕭謹寒看著江心盈低頭跪著道歉,唐若瑤卻淡淡一瞥,話都不肯多說的樣子,心里突然有些不悅。
他不是不理解唐家人對唐若瑤的疼愛,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有些心疼自己的表妹。江心盈是他遠房的表妹,算不上什麼親近親戚,可當年一把火燒了她全家,就剩下她,後來就被他母親收養,雖然說當作小姐養著,她卻活得小心翼翼,顯得格外可憐,沒人去注意,就連下人都瞧不起她,冬天用的炭是最差的,吃的東西也簡單。
蕭謹寒年少的時候也沒留意過自己這個表妹,也許就是那次冬日看到她穿著單衣跪在花園祈求上天保佑唐家,心里一下子就軟了,後來就有意幫著她,漸漸傳出兩人的傳聞,他沒解釋過,卻也看懂江心盈的心思。以至于後來,事情以一種夸張的姿態改變了三個人的命運。
江心盈依舊小心翼翼,當初高高在上的唐若瑤甘願嫁給他,迫于唐大人威勢,他不情願卻還是只能答應。
蕭謹寒覺得可笑,明明那麼多的男人想要得到唐家的青睞,這個女人為什麼偏偏選擇自己?既然嫁過來,為什麼不能忍受寂寞?想出各種辦法作踐江心盈,還投湖……一直以為那是借故邀寵,心里厭惡更深,如果不是江心盈屢次勸說他來看看,他是絕不會主動出現。
可是,現在當他看到唐若瑤一臉挑釁看著自己的模樣,當初的感覺恍惚是一場錯覺,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怎麼會變了樣,還是說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可無論如何,他絕不接受這個女人挑戰自己。
心思變得透澈,蕭謹寒驀地伸手抓她到懷里,動作粗魯,讓彼此的身體緊緊相貼,「我不管妳是作戲還是在想什麼詭計,妳給我記住,妳既然嫁給我,就要安守本分!」
眼楮瞪得滴溜圓,唐若瑤震驚了,這個人是蕭謹寒。
終于明白他為什麼一副有仇的樣子,想到眼前人的惡聲惡氣,再聯想下正主以前受到的待遇會是怎樣的,能讓一個出身如此高貴的女孩想不開投湖,他絕對是渣男,無論多帥,渣男都是渣男。
既然是渣男……深吸一口氣狠狠踩在他的腳上,看著他詫異的目光,唐若瑤掙月兌他的手臂,嫣然一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