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操勞,精力交瘁,夫人,您這病病在神魂,而非肉身,靈藥再多也無濟于事,需要的是日久年深的療養。」
四大家族,孫家大宅,黎泠對孫北南母親施針後,嘆息說道。
孫北南母親搖頭,憔悴的臉上掛起一抹自嘲︰「小姑娘,有些事情,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人生長久,很多事,你還不懂。」
趙錢孫李四大家族,雖然都是居住在京都的繁華地段,但實則只有大門和外廳在京都之中,真正的核心區域,都在各自掌控的小世界之中的。
故而才得到了丘天歌的首肯,有著些許自治權,因為在小世界鬧的再大,也不會影響現實世界的走向。
楚天也去看了一眼,在天門望氣術之下孫北南母親的氣象的確衰弱至極,有了天人五衰的征兆。
這種天人五衰不是因中毒而起,而=.==是一個人生命到了盡頭所自然而然產生的衰亡。
此時他終于知道為何當初在冰玄秘境中看黎泠給他施針的手法,有些眼熟了,因為黎匡哲和林河是至交好友,黎泠顯然也曾跟林河學習過。
搖了搖頭,他走出孫北南的小院,論醫術他只是半吊子,最多比普通醫生強點,但要跟黎泠或黎匡哲這樣的醫道大家相比,還是遠遠不夠看的,此刻珠玉在前,他自然不需去獻丑。
而身為野修界至高無上的四大家族,其實族中也有專門送往落幽谷學習的子弟,甚至抱丹境界的醫者也不是沒有。但顯然,他們也只是醫者而已,遠遠算不上醫道大家。
來的路上錢小白跟他簡單的介紹過孫北南,本來身為四大家族最杰出的子弟,無論是在修為還是為人謀略方面都當是完美的存在。就如李世遺般,即便有所傲氣,但在察覺楚天身份就立馬改變姿態,謙遜有禮。
不過孫北南,卻是庶出之子,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都是靠他一步一個腳印,一拳一場血雨,生生打上來的!
生在大家族是福,但也或許是禍,沒有能力就沒有資源,沒有資源就只能像條狗般搖尾乞憐。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錢小白那麼幸運,有個說一不二的老子,有著七八十個娘親的寵愛。孫北南出身庶出,父親軟弱不堪,母親受大婦迫害,從小便要學著自食其力,甚至還要防範明處暗處無所不在的迫害,沒有得到過家族一分資源,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靠自己的拳頭打來的!
故而,他才那麼張狂桀驁,性子暴戾凶狠,因為不張狂他就會被人欺負,不凶狠就只能遭遇別人的凶狠。
只有比所有人都要張狂,只有比所有人都要凶狠,別人才會怕了他,他才能為他和他母親,爭得一席之地!
楚天在孫家大宅漫步閑逛,錢小白本來也隨他來了的,但一進入大宅就不見人影了,所以現在只剩下他一人。
天門望氣術一看,發現四大家族的底蘊果然不一般,竟也有一分九品聖地的跡象,雖然還不如雪天宮的恢宏,但也差不遠矣了。
忽然天上下起大雨,楚天頗為無語,還沒逛出興致呢就這麼掃興。
看到前面有一座中門,中門一側有一間小屋,屋外有雨棚,雨棚之下一人在煮茶。
「呼,這場大雨,借寶地躲躲,順便討杯茶喝,老爺子不在意吧?」他連忙跑了過去,灑落身上雨滴,和那個煮茶老者對坐,嬉皮笑臉的說道。
「呵呵,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自然不介意。」那老者輕笑,伸手一招茶壺飛起,朝楚天身前的茶杯緩緩倒上一杯熱茶。
楚天驚異,剛剛在門外看不清晰,還以為這個老家伙是在煮茶,可現在一看,壺中本無水,他煮的是這場傾盆大雨。
楚天挑眉,起身朝這位老者恭敬一禮,道︰「小子見過孫家家主,不知家主找小子有何事?」
「你怎麼知道我是找你呢?」煮茶老者銀發滄桑,淡紫色長袍及地,三寸白須梳的一絲不苟,朝楚天狡黠說道。
楚天郁悶,說道︰「我本來逛的好好的,可家主忽然來場大雨,把我往這里趕,不是找我又是找誰?」
所有的小世界都有主人,就如他的生死劫界一般,如果他想,可隨時調動生死劫界所有力量,而四大家族小世界的掌控者,就是每一代的家主。
故而,楚天才能在一瞬間認出他的身份。
「家里來了客人,我身為主人難道不該招待?」孫家家主心念一動,有雨滴從四面八方而來,灌入茶壺之中,茶壺之下爐火忽起,他看了楚天一眼,淡淡說道。
楚天略有尷尬,難道這些老家伙都喜歡賣關子,像丘天歌那樣直入主題不好嗎?
「更何況……」孫家家主看向他,忽有戲謔,說道︰「你在我家閑逛,是想逛什麼呢?」
「呃?」楚天這下可就真尷尬了,這就好像在別人家做賊被主人抓到了一般。
他模模鼻子,不由苦笑,剛想解釋兩句,可忽然孫家家主又說道︰「你怎知,我一定是找你呢?」
楚天再愣,忽然遠處響起一句嘀咕大罵聲︰「你個不靠譜的老頭,每次我來你家你都讓我淋雨,這是幾個意思啊?信不信我把你家房頂都給掀咯!」
楚天回首看去,只見原本他所來的方向,一個穿著寬大長袍,腰間斜跨一柄木劍的青年破空而來。
他上一步還在天邊,可下一步就來到近前,橫穿這片雨幕,瀟瀟灑灑不沾絲毫風雨。
「咦,師弟?你也在這兒,倒是好久不見啊。」張三生本來怒氣洶洶,但看到楚天就嬉皮笑臉了,上下打量一眼,說道︰「看來劍墟秘境你收獲不錯,那個家伙要沒要你帶點東西給我?」
楚天苦笑,看來他真是會錯意了,原來孫家家主等的真的不是他啊。
起身朝張三生抱拳道︰「師兄好,劍千尋師兄傳了我三招,但想必還是由劍九師弟代為轉交為好。」
這番變故倒是讓孫家家主驚愕了,眼珠子在楚天和張三生身上轉來轉去,狐疑道︰「你們認識?」
「當然啊,不然你以為啊?」張三生白了孫家家主一眼,一把搶過他的茶杯,毫不客氣的一口飲下,郁悶道。
楚天目有奇異,在張三生和孫家家主身上掃了一眼,看來他這個莫名其妙的師兄,交游還真廣闊啊,即便連孫家家主都是忘年交。
「好吧,本來還想要介紹你們認識呢,得,看來真是多此一舉了。」孫家家主苦笑,拿出一個茶杯自顧自獨飲道。
楚天微笑,坐下來徐徐飲茶,絲毫不慌。
或許孫家家主等的的確是張三生,但不可否認,他,找的的確是自己!
楚天偏頭看向大雨中,這是一處廣場,確切的說應該是孫家的演武場,平時孫家各大子弟會在這里訓練,但此時下了大雨,自然沒人。
除了孫北南。
此刻孫北南在大雨中練槍,一人獨佔整座演武場肆意拼搏,他的身周好似繚繞了洶涌火焰一般,饒是這場由孫家家主心念一動的大雨都壓不下他的瘋狂,一條長槍如龍,火紅色光芒揚遍整座演武場,滿腔不甘直沖九天。
不過顯然孫家家主將這座演武場分割了出來,使得即便近在咫尺孫北南都看不到他們,而只有他們看得到他。
「這是我孫家年輕一輩實力最強橫的子弟,你們以為何?」孫家家主淡然道。
「還行吧,馬馬虎虎。」張三生看了一眼,點頭很是認真的說道。
孫家家主郁悶,橫瞪他一眼道︰「你對誰都說還行,可真正行不行,你自己知道!」
隨後看向楚天,他滄桑老眸中有精光閃爍,老實說他今天這場煮雨,其實張三生才是配角,他真正想要等待的,還是楚天!
「楚小友,你以為何?」他將楚天身前茶杯倒滿,徐徐說道。
楚天眼眸一閃,喝下第二杯茶,點頭說道︰「還行,的確馬馬虎虎。」
孫家家主臉黑,兩代年輕一輩第一都這個意思,你們這特麼到底是什麼意思啊,莫非我孫家年輕一輩還真就不能入你們眼了麼?
一旁張三生嗤笑︰「老頭,不是我打擊你,老實說這是個屬于野修和名門大宗的時代。而你們四大家族,說野修不是野修,說名門大宗又不是名門大宗,在丘天歌還沒崛起的時代你們自詡不凡,羞于與野修同流,在丘天歌崛起之後又迅速轉變山頭,投入野修的懷抱。」
「所以你們不曾經歷那種被壓迫的感覺,所以你們一直都存有高高在上的心態,所以你們也很難出現真正的強者,很難展現出像二十年前,十三年前那樣的黃金盛世!」
「自古以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強者,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弱者,真正的強者只會在逆境中崛起,而順勢之中,即便再強橫的人也難有那種逆勢拼搏的勇氣。」
張三生眸中有著大千萬象,一一如走馬觀花般流過,他嘆息說道︰「假若丘天歌不是出身野修,假若我不是出身名門大宗,或許當今世界的風流人物,便不曾有我們的一席之位。」
「奢思驕,窮思苦,只有什麼都沒有才會什麼都有,假若什麼都有那將會什麼都沒有,天下大勢衰極必盛、盛極必衰,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