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之夢卜 067 投名狀

作者 ︰ 不說話16

火化之前,曼煙剪下了金魚的一縷頭發,放進貼身香囊。

接著將金魚的舊衣服、寫過的字帖、金魚愛吃的包子投進火堆。「你說過,生死都要同我在一起,我幫你做到,金魚。以後我每天都戴著香囊,就像你每天跟在我身邊一樣。」

眾人跪在墳前哭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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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爺傅仲德記著斷丞大人的話,要找一位司天官到府里驅邪。司天官都是些高深莫測難以接近之人,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去國公府找大舅哥。

一進國公府,他立刻感到哪里不一樣了,也許是僕人的客氣有加,也許是大舅哥的笑容滿面。

等看到書房里那些說不上名字的面孔,他終于確定,今天真的是他的吉祥日。夙願達成,豈能不喜?他終于進了國公府的核心幕僚圈,終于搭上了一條大船……二老爺苦苦壓抑心頭激動,一一向眾人施禮問好。

二老爺走到一個陌生面孔跟前時,老公爺王欽道︰「這是湛王爺跟前的紅人,鄒繼先生。多虧有他,你們傅家的姑娘才能入湛王爺的法眼啊。清遠,以後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可要記住鄒先生這份情。」

二老爺趕緊作揖,「多謝鄒先生對下官的關照。下官必不會忘記。」

鄒繼沒有裝勢拿喬,臉上雖沒什麼表情,但言語間頗為爽利。「傅兄不必客氣,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

國公爺王敬一手搭上二老爺的肩膀,笑道︰「清遠今日來的真是及時,我正要派人去尋你。對了,你今日來可是有事?」

二老爺想起來意,不自在地道︰「府里確實有件事情,要麻煩大舅哥。」

「何事?」

「府里最近不知招了什麼邪祟,幽兒被撞上了,這兩天一直胡亂囈語,神志不清。大理寺的斷丞說需到司天館請一位司天官到府里驅邪。我同司天館的人不熟,特來煩擾大舅哥。」

王敬一臉輕松道︰「這算什麼難事,鄒先生就是一位能問天地的高人,何須到司天館里尋覓。」

二老爺吃了一驚,還未開言贊嘆,便听鄒繼說道︰「國公爺謬贊。我所長乃五行之道,跟驅邪沒什麼關系。不過,我倒認識一位會驅邪的司天官,天稜法師,你拿著我的名帖去跑一趟即可。」

二老爺道謝不迭。

不知為何,書房忽然靜默下去。二老爺疑惑地抬起頭,正對上國公爺王敬意味深長的笑容。

「清遠,你這個暫代通政司副使,暫代得如何?」

二老爺不明其意。國公爺問的突兀,片刻之間他還未想好如何應答。國公爺呵呵笑了一聲,那笑聲響在傅仲德耳畔有些人。

這時,老公爺忽然開口了︰「清遠,你們家的老太君前些日子進宮求了太後一件事情,你知道嗎?」。

傅仲德納悶了,他之前就為此事詢問過大舅哥,奈何大舅哥緘口不言。怎麼現在又反問他起來了。

老公爺不再看他,緩緩走到窗邊。「馮老太君心真狠啊,居然請太後立傅家三姑娘為縣主,為了這個孫女,你們二房三房的死活她都不顧了;甚至不惜改安平侯府為縣主府。你說,如果皇上听到這個消息,會有什麼反應?」

傅仲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這、這是真的?」

他無限驚惶,感覺自己成了獵人手中待宰的兔子。皇上知道了會怎麼樣,皇上應該會很高興吧。正想拿勛貴開刀,就有人送來一柄利刃。可是,他又覺得荒謬。這怎麼可能呢?老太君連侯府的爵位都不要了,就為了換一個沒有半點用的縣主之位。不,他不相信。

「老太君為什麼要這麼做?只要有安平侯府在,她就是老太君,沒有爵位,她連誥命都要交上去。」

王敬道︰「老太君當然不傻。她肯舍得,因為她是皇上這邊的,就算沒有爵位,皇上也會保她。」

傅仲德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孤身立在不顯眼的位置,試圖掩飾心底的倉惶。

老公爺看著傅仲德,一臉慈祥。「清遠,你不是一直都想進這個內書房嗎?現在就是個大好機會。抓住機會,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舉杯共飲、暢談國事,一起謀劃大業。」

傅仲德勸誡自己冷靜,終于來了,難怪一進門就感覺氣氛不同。「岳父大人請說。」

「雖然不知道皇上最近為什麼還沒有動靜,但是絕不能讓皇上撕開這道口子。安平侯府與南安侯府不同。南安侯爺是沒有實職的,削也就削了,但是安平侯可是三品的將軍,這一削,後面的敬候、武侯都得跟著被削。」

傅仲德心中暗笑,還在兜圈子,什麼條件直接點說不好嗎?他不動聲色問道︰「岳父大人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小婿能做些什麼?」

國公爺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今日你就帶著鄒先生的帖子去司天館吧。」

二老爺乖乖離開了平國公府,說不清心底什麼滋味。失望、高興、惆悵……百感交集,混合到一起後,竟然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他唯獨知道一點,他的未來馬上要就此不同了。

他走後,鄒繼也起身準備去郊外。老公爺送他一段路,順便問道︰「這就是先生之前說的投名狀嗎?」。

鄒繼戴上黑色帷帽,「他來做這件事,最合適不過。」話音剛落,身形便隱入黑夜之中。

回到書房後,老公爺趕緊將鄒繼給的那盒東西藏好,以免被誤食或者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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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壽宮。

太後勃然大怒︰「不行,哀家堅決不同意這個人選。必須換一個。」

皇上不解,「這是為何?先前不是母後心心念念讓卜算子回朝嗎,現在不念大師好不容易尋到繼承衣缽之人,母後卻又不同意。朕已經答應了。天子之言,如何收回?」

「皇上,哀家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何不明白哀家的苦心呢?總之這個傅曼煙,絕對不行。」

見太後如此冥頑不靈,皇上知道此時爭辯無益,便拂袖而去。

「恭送皇上。」

在外候命的秋姑姑見太後好似丟了魂一樣愣著,著急地奔過去,問道︰「太後,太後,您是不是哪里不舒爽?」

太後不言不語。

秋姑姑生恐太後有個好歹,拉起太後的手揉搓起來。揉了半天,那只冰涼的手終于有了溫度。

太後擺擺手,「哀家沒事。哀家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太後,您想起什麼事了?嚇死奴婢了。」秋姑姑一問出口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主子的事情不是能隨便問的。于是,她立刻跪倒在地。「奴婢知錯,請太後恕罪。」

太後森森地看著她,半晌沒有開口。

秋姑姑感到腿有些麻木時,才听得太後道︰「起來吧。」

太後總是喜怒無常,秋姑姑伺候久了,熟知她的脾性。這會叫她起來,便是沒什麼大礙了。

太後恢復到一貫的莊重模樣,凝望著窗台那盆折鶴蘭,道︰「你去給皇上說一聲,就說哀家同意了。」

秋姑姑起先沒明白什麼意思,片刻才反應回來,然後大步流星朝內務府跑去。太後只是叫她傳話,她將話帶給時公公就行,不用明白話的內容。

太後看著秋姑姑離開,後走到窗邊賞玩那盆折鶴蘭,時不時湊過去嗅一嗅。馮媛說這盆蘭花是會開花的,可到現在還沒看見一個花苞。

太後年未滿半百,保養得宜的臉龐看上去還有幾分年輕時的艷麗,可謂風韻猶存。此刻伏在那株折鶴蘭上,堪堪算得上人花相映。若有人看到此宜人的情景,絕不會想到,眉目柔和的太後,心里正狠狠念叨一串字詞︰馮媛,傅家,傅曼煙,卜算子。

她永遠,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能通鬼神的應無傷給她算過的卦辭︰必有一子亡于傅。

姓傅的,是她兒子們的敵人。傅曼煙,傅曼煙,她決不允許這個人成為大國師。就是因為這個卦辭,她才點了傅沐恩為將軍,讓他到雲州帶兵打仗;果然,雲州是什麼地方,窮山惡水、匪類猖獗,隔三岔五與南詔小戰,是九死一生的險地。傅沐恩戰死了,他放心了。至于傅仲德那個庶子,不用當回事。

可是,萬萬沒想到,傅家竟然又出了一個人物。傅曼煙。她該怎麼對待這個小姑娘呢?

太後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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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居一敘。不念。」

傅曼煙接過拂塵遞來的紙條,是不念大師約她見面。

但她這會真沒心思去想什麼卜門什麼拜師,她只要一想到金魚的離世,就心如刀割。可惜,對于凶手仍舊毫無線索。

傅曼幽的病倒是好了。二老爺請來一個什麼法師,在府里搖鈴擺陣,又是念咒語又是燒符紙,大張旗鼓地驅了一番邪。沒想到還真的靈驗了,第二日傅曼幽就清醒了。

曼煙仍將此理解為強大的自我暗示,不過就是自我催眠。王氏和二叔相信這個法子,對自己的潛意識傳達訊息︰驅邪一定管用,然後她們不再焦急憂慮。而傅曼幽並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受了驚嚇,經過一段時間本就可能不治而愈。兩件事情剛巧踫到一起,在眾人看來,便是驅邪生效了。

傅曼煙對著紙條滿月復躊躇。

拂塵將三小姐這兩天的寢食不安看在眼里,她還是希望主子能出去轉轉散散心,待在府里成天想金魚的事情,只會讓心情更沮喪。

「小姐,也許見了不念大師能問出一些什麼呢?大師不是擅長佔卜嗎?」。

拂塵有意這樣說,就是希望曼煙能出去走走。曼煙果然心動了。

秋風一起,人的五髒肺腑也跟著改變喜好。所謂貼秋膘,貼秋膘,素菜的營養就顯得跟不上了。樸居這幾天的人流量應了曼煙先前的估計,恢復到正常。

不念大師也是想避開人流高峰。曼煙到的時候,大師正獨享整個前廳,悠哉樂哉地吃著木魚南瓜。曼煙的情緒本來有些低落,看到大師好像吃得很香,突然生出疑問。

「大師,您不是聞不見味道嗎?看您的樣子,不像啊。」

不念大師放下筷子,「因為你啊。老衲現在能聞見香味了。」自從上次離開樸居後,不念大師就發現了這一點。

曼煙覺得很無語︰「又是因為我乃破命人?」

「除了這個,沒有別的解釋。」

不念大師的食欲看似很好,吃完一大份木魚南瓜,又端起桌上的小米粥一飲而盡。

曼煙苦笑道︰「大師看起來很高興,但是我,今天很沮喪。本來不打算來的。」

不念大師毫不為動,也不安慰半句。「問我是問不出來的。」

曼煙這才明白,大師已讀出她心中所想。言下之意是幫不了她。「為什麼呢?您不是會各種佔卜的嗎?」。

不念大師的口氣變成一個親近的家中長輩。「你這孩子,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做到無所不能。我會的不過是讀心與相面等佔察之術而已,你的那個丫鬟我從未見過一眼,生辰八字也不知,如何能卜,如何能測?」

傅曼煙好似泄了氣的皮球,一下癱軟到凳子上。轉念一想,也是,這樣才科學。見大師那種好整以暇的模樣,曼煙不禁冒起一股無名火。

「大師,您不想收我當徒弟了嗎?您,今天沒問我呢。」

不念大師嘆了口氣,「你啊,注定要叫我一聲師父。老衲等得起。」

曼煙愣了愣。視線移動間,瞥見中庭處幾個偷窺的身影。木魚蓮花還有萱草,那幾個丫鬟正躲在中庭屏風後面偷看呢。蓮花已經看到三小姐正盯著她們,主動現了身形,羞愧道︰「小姐,我們對大師很好奇,所以才……」

曼煙未予置評,只揮了個手,「下去吧。」

忽聞不念大師輕哼一聲「啊」。曼煙回頭一看,大師右手捂住胸口,滿臉痛苦之色,看來是舊傷復發了。

「大師,您怎麼樣?」

不念大師閉上雙眼,盤起腿氣沉丹田。調息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大師才緩和過來。「丫頭,快點叫我一聲師父吧。我的時間不多了。」

曼煙不禁有些擔憂。「大師,您究竟是什麼病?」

不念大師搖搖頭,「老衲走了。希望下次再見,能听到你叫師父。」

曼煙無心在樸居多待,簡單交代幾句就回了侯府。一回去,就听老太君說,宮里來了旨意,讓她明天進宮面聖。

曼煙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也沒多想。她的心思,還是落在尋找殺害金魚的凶手上。正因她心懷憂思,所以忘了問,不念大師今天找她所為何事;也忘了需向大師求解的,她的小簿子上,備忘的那些前生之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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