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煙蕪怎麼都不能入睡。皇上的變故極讓她擔憂。
明知道有一張網正撒下來,要將所有人都套進去,卻無從躲避。而且敵人太多,都不確定撒網的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撒這張網。
上一世最後的大國師是鄒繼,現在鄒繼的存在感卻很弱,他們一直沒有正面交手。反而出來一個司天台的大提點。假若沒有她,這個大提點該是國師的熱門人選。那麼上一世,這個大提點在做什麼。
他說「七星成線,新星明亮」,說皇上所屬的紫微星黯淡。這話應該還未說完,新星必然是有所指,指的是誰呢?
這件事情應該還有後續發展,但皇上的病不能等。
皇上上一次失眠,是秦徹從雲州回來之前,自己剛下山不久。當時發生了什麼?
據暮影所說,秦徹失蹤的三年里,皇上一直沒有派人=.==去雲州查訪,應該是忌諱西南衛,就是說忌諱關伯伯。
皇上現在再度犯病,這段時間又發生了什麼。
王家抄家時皇上還是好好的,最近的就是洛京丟了三次嬰兒。
嬰兒,雲州也曾發生丟嬰案,案件更加觸目驚心。
看來,皇上兩度發病,心結定是與嬰兒丟失有關。
那麼她要做的就是兩件事,一是抓到洛京偷嬰兒的幕後之人,二是徹底查清雲州殺嬰案。
這次勢必要釜底抽薪,徹底根治皇上的心病。
傅煙蕪一層層抽絲剝繭,終于抓住問題的要害,心中頓感輕松舒暢,吐出一口長長的悶氣。
再抬頭時,屋中的場景變了。水月觀音屏風、黃花梨木的花幾和書桌,煙蕪意識到,這是琉璃院的臥室,不是合歡苑。
她並沒有用夢卜之術,怎麼忽然到琉璃院了。
「煙兒,是你嗎?」。秦徹已看見盼了千百回的人兒,眼中滿是驚喜。她終于肯來看他了。再一細看,煙蕪身上穿著一身素色的中衣,立刻反應過來。「我是在做夢,你又到我夢里來了,是不是?」
傅煙蕪還未弄明白怎麼一回事,不知如何回答,只四下打量。
秦徹衣衫完好,床上的被子平整,這麼晚居然尚未就寢。
「煙兒,煙兒。」秦徹反反復復就是幾個字,站在桌邊一動不敢動,怕一伸手她就不見了。
煙蕪主動走上前,踫了踫他的傷處,問道︰「還疼嗎?」。
秦徹凝望面前螓首蛾眉之人,不敢出聲,這場景如夢似幻。在那只縴縴素手收回去之前,他猛地捉住,試探著捏了一下,手是熱的,又熱又軟。
「多說幾句話,我想听。」他抓住那只小手放到胸口處,一捏再捏,只想抓得更緊一些,揉碎了放進自己身體里。
煙蕪羞赧不已,嗔道︰「傷口還疼不疼,問你也不說。」
秦徹用力搖頭,「這不重要,說別的。終于可以听到你的聲音,每次看你提筆寫字,我……」
還是說不下去,那些後悔懊惱,無數次夢中自責,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煙蕪眼眶忽而就熱了,他眼里的愧疚心疼她懂,就像她不能說話的痛,他也懂。
她用左手撫上他的臉頰,「不要內疚,師父說我命有此劫,必須要受一番磨練。你已經做得很好,這次多虧有你,不然我就一命嗚呼了。」
秦徹揪住她一邊鼓起的臉頰肉,「不許胡說。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煙蕪齜牙喊道︰「疼。」
秦徹這才松手,「以後還敢胡說不?」
「什麼胡說啊,生死都是平常事,你們這里的人真會掩耳盜鈴,難道不說就不會死了嗎?」。
見秦徹又要揪她的肉肉,煙蕪忙嘟嘴求饒︰「我錯了,以後都不說了。那個那個,等你身體好了我跟你們學武吧,怎麼樣?」
秦徹恢復慣常的嚴肅,問道︰「怎麼突然想起學武了?」
煙蕪振振有辭︰「我會武功,你跟拂塵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嘛。感覺自己每次都是拖後腿的。」
「不許。」
那口氣斬釘截鐵,讓煙蕪模不著頭腦。「為什麼不同意?」
秦徹反問道︰「我這個護衛不盡職?」
「當然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們太辛苦。若再遇上那晚的狀況,我有武功防身,你們就不至于投鼠忌器啦。」
煙蕪抬眼就跌進那深邃眸中。
秦徹深深看著她,瞳孔好似變成盤絲洞,吐出千絲萬縷,將傅煙蕪整個人整顆心打成結捆住。
她再也說不出辯駁的話,羞澀低下頭,一只手還被他放在胸口處。
扯了扯,沒扯下來。听見秦徹問道︰「什麼是拖後腿?」
煙蕪轉了轉眼珠,道︰「拖後腿的就是笨蛋,我不想當笨蛋。所以,我跟著你學武好不好?」
「我喜歡你拖後腿。」七個字定下大局,一切無需再議。
秦徹說完這句噤聲。這個夜晚很珍貴,她隨時可能走,他想再多看她一會。
兩人默默對望,氣氛靜謐又旖旎。
傅煙蕪比秦徹矮大半個頭,沒一會脖子就酸了,忍不住輕輕白了他一眼,自己比他矮太多了。隨後問道︰「這麼晚,你怎麼還沒睡?」
秦徹想起正事,松開胸口那只小手。「梅正我家今夜去了兩個人。穆甫仁先上門,梅正我同他在書房敘了一個多時辰。中間大提點也去了梅家,但梅正我沒有露面,只讓管家招待。大提點假裝告辭,將馬車停在隔條街的路口。後來,他的車夫看見穆甫仁出來,回去報了信,他才走。」
「鄒繼那邊有沒有動靜?」
「鄒繼那沒人能盯,此人不僅武功好,還跟你一樣敏銳。之前我遠遠跟過一次,都被他察覺了。」
煙蕪凝眉,「梅正我前段日子在忙些什麼呢?有沒有去見什麼可疑的人。」
秦徹搖頭道︰「他是尚書令,見誰都不可疑。六部的官吏、長公主府、幾個王爺府,跟梅家都有交情。」
「這個梅正我究竟什麼來頭,他是哪一年當上尚書令的,之前是什麼職位?」
「先帝在位時,他是戶部尚書,在兵部也待過一陣。皇上登基前,先帝定下三省的機要大臣,以保朝政平穩過渡,梅正我就是先帝定下的尚書令,三公之一。梅家的小女兒,三年前是美人,如今是梅嬪。梅家的長子娶的是長公主之女,次子娶的是蒙家的姑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