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甫仁難以置信,秦廣什麼時候留下過一個匣子。他查了秦廣那麼多年,怎麼就沒查到。
這梅正我的話究竟有幾分是真。
鄒繼不疾不徐,將事情緩緩道來。
有一位大夫踫上了個得了失心瘋的病人,那病人多年前是一名雪花衛,後來秦廣莫名亡故,雪花衛指揮使換了人,有些年紀稍長的和厭倦了刀光劍影之士趁機離開衛中。年近三旬,哪個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天天三更睡五更起,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就算是雪花衛一個小卒都能拿到每月二兩的月俸,那也是拿命拼出來的。
雪花衛最早建立時底層衛士並沒有太分明的等級,而上級只有大頭領一人、武師兩人,皆是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來去無蹤,出手快如閃電。
每一個初進進雪花衛的人,要經過三輪篩選。身手可以不厲害,但必須敏捷,因營里有武師負責教導訓練。此外,便是反應和耐力。只有這三項都讓秦廣滿意了,才能加入雪花衛。
初加入的有四十人,每日要經受殘酷的訓練,包括秦將軍的義子秦徹,亦是如此。站木樁、爬樹、背大石、在山里頭疾跑、在水缸里閉氣,這些都是四十人必經的磨煉。
這四十人的第一個任務,是跟著秦廣遠赴雲州,據說是要尋找龍穴。
最後,從雲州回來的只剩二十人。秦廣又招募了一批勇不可當的孤兒,同時,雪花衛加入了第三名武師,穆甫仁。
貞武元年,大豐任務最重的官署是戶部。戶部上下將腿都跑細了,因為死的人太多了。
先帝當政的晚年,北狄出現了歷史上最難熬的冬天,黃沙漫卷,大批馬兒都被卷入沙塵暴中,餓殍無數。北荻二十個部落在最艱難的時刻,被阿伐族的木木圖統一,結成了一條橫貫草原與沙漠的北戰線。當這些部落找不到食物和水草,不得不南下劫掠。
五萬兵馬,幾乎是傾巢而出。阿伐族的老人和小孩幾乎已都餓死。南下時,連女子都騎上馬背馳騁,肩上掛著弓箭和彈弓。
對阿伐族而言,這是生死存亡的一戰,敗了他們可能被滅族。
所以,大豐這一戰打得極為艱難。姬家皇朝的有生力量幾乎都投了進去。
戰爭從冬天打到春天,黃沙退去,草原長出綠色,河水化了冰。木木圖見北狄有了糧草,決定趁此機會一鼓作氣,不光要搶糧食,還要將諾州薊州等邊城打下來。
但姬家皇朝不是吃素的。大豐幅員遼闊,兵馬眾多,不僅有飛燕騎這種擅長突襲的奇兵,還有充足的糧草,此外,還有一個阿伐族永遠不懂的,一位一呼百應的不念大師。
木木圖到現在都沒明白,一個和尚怎麼會比皇帝還要得人心。在大師的聲援下,凡有無根銀的寺廟都捐獻出大量銀兩,支援戰事。其中,以寒山寺和白雲寺捐獻最多。
戰事持續數年,打打停停,停停打打,結果可謂兩敗俱傷。
天佑十四年,北狄和大豐最終簽訂了停戰協議。以諾州背面二十里處為界,方元帥命將士挖壕固堡,徹底封閉了往北的道路。
北邊的憂患解除了,可南邊又開始了。除了流民孤兒等人,還不斷有富戶和良民涌入洛京。對這些小有家底的人來說,邊境實在是不敢呆了。
戶部還沒喘口氣,又開始清查人口、刪除舊檔、發放新的身份碟文,可謂足不敢停。
穆甫仁就是在貞武元年來到洛京的。理由是避禍。
貞武二年,皇上的意思是雪花衛需要招募更多年輕兵員,且欲將其改為一支正規軍隊。
既然是正規軍,那就得有編制。
秦廣在洛京及附近州縣招募了兩千多人,這些人都作為雪花衛里最底層的士兵,稱為校尉。
秦廣成了指揮使,皇上御賜蟒袍為其官服;最早的二十名衛士平步青雲,成為雪花衛中高級軍官,職位為百戶;穆甫仁武藝精湛、見解不凡,受秦廣提攜,一躍為副指揮使。另外兩名武師當了鎮撫使。
二十位百戶,一人領了一百人,雪花衛成了一支特殊的皇上親衛。除了五組人馬負責在全國海尋應無傷,其它的留在京中,行偵緝查私之事。剩下幾十人被秦徹留下,訓練成了暗衛。
那個得了失心瘋的,就是平步青雲的二十名百戶中的一人。
四十個人,一半命喪黃泉,一半一飛沖天。時也,命也?
穆甫仁不懂鄒繼為什麼要同他說這些。這和秦廣埋下的匣子有什麼直接關系嗎?
「鄒先生還說步入正題吧,雪花衛的歷史我也清楚。」
鄒繼微微一笑,「那去雲州的二十人怎麼死的,你也清楚嗎?他們才是真正第一批雪花衛。」
穆甫仁立刻像一只眯眼的黑豹,眼中隱隱透著殺意。那些人,抓走了襁褓中的嬰兒,抓走了她的囡囡。「得了失心瘋的人叫什麼名字?」
「他叫尹小郎,他的失心瘋已經有人給治好了。不然,我今天也不會麻煩您跑一趟。我說了,您今日有求必應。」
穆甫仁絕不相信這兩人會安好心,他依舊覺得他們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目前尚不能得知其真實所求。
「方才出去的單將軍,為什麼會來這里?太後的衛隊長,可以隨意出入尚書令家?」
「那是我佷子。」梅正我開了口。「這便將那位尹小郎請出來吧,穆大人不相信我們,但應該會相信事實。」
穆甫仁猶處于對太後的衛隊長和梅正我有親的驚訝中,一個神色驚惶的中年男人被帶了進來。
他形容萎靡,先是垂著頭,接著東張西望,眼中帶著恐懼之意。直到看見鄒繼向他招手,他才平靜下來,傻傻地咧開嘴,笑容淳樸。
很難相信這人會是雪花衛最初的一名精銳,他看起來毫無主心骨,對鄒繼充滿依賴。
鄒繼是接替袁堅照顧他的人,將他安頓在鄒承住的那座農家院中。靜謐的田園和鄒承的善意加快了尹小郎的清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