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甜甜的喊了聲︰「落玉姐姐。」
落玉偷偷向她眨了眨眼,對著周微福了一禮︰「長公主這邊請。」
陳琛左右四顧。
長長的甬道,光滑的青石板路,鮮艷的朱紅色宮牆。院子里老槐的枝椏探出頭來,油綠油綠的葉子映襯咋在朱紅色的牆面上,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她在等待。
「怎麼了?」周微看她沒有邁步的跡象,疑惑問道。
她「哎呦」了一聲,蹲可憐兮兮道︰「剛才一抬腳好像抽著筋了……」
「真能耐的你!」周微搖了搖頭無奈道,蹲來給她檢查著腳踝。
就一會兒,再等一會兒……
再等一會兒她們就可以和前面被發往浣衣局的溫貴妃擦肩而過,母親也就可以避免和秦情的爭吵。
她蹲數著數,好像就是現在,只要過去了就不會遇到。
「疼得厲害嗎?」。周微眉頭緊鎖,試探的踫她的腳踝。
她裝作疼冷嘶了口氣,慢慢嘗試著站起來,道︰「好些了,估計走兩步就沒事了。」
周微和落玉一邊一個攙扶著她往前走。
她心里像放下了一塊石頭般,松了口氣。
「……您可不是以前的貴主子了,可是比我們還下賤的宮女子,我勸您啊,還是識相點,那浣衣局離著皇宮可是不近便,您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御醫可趕不過去呢!」
前面傳來宮女和太監們的嬉笑聲。
周微朝那邊望了望,問道一旁的落玉︰「何事?」
落玉臉色沉下來,走過去呵斥著那些人。
陳琛望著正中間跌坐在地上只著中衣的女子,如同晴天霹靂一般。
「轟隆隆!」
天上適時地打起響雷。
那邊傳來落玉的聲音︰「快要下雨了,磨磨蹭蹭的干什麼呢,還不快走!」
兩個太監死拉硬拽起地上的女子,如同拖一般的往前走。
周微抬步欲走過去,卻感覺衣角被人給拉住了,她回頭一看,不解道︰「玉姑?」
陳琛默默地放開了手。
不一會兒她就听見了周微驚訝的聲音︰「溫貴妃?!」
陳琛猛地蹲下來,雙手抱著頭。
前世的事還是發生了,就在時間不對的情況下還是發生了。
為什麼?
躲不過去嗎?
周微的聲音似遠似近,斷斷續續的傳入她的耳朵︰「……怎麼會這樣……母後……你們先等等……我的話如今在宮里已經不管用了是嗎!……」
雨水如豆般掉了下來。
「長公主,您別急,先去見一下太後娘娘吧……」落玉懇求道,催促宮女和太監們趕快走。
「站住!」她听見周微咆哮的聲音。
雨水成了線,不一會兒衣服上便洇了一片。
陳琛跑過去搖著母親的袖子,聲音顫抖道︰「母親,玉姑冷……」
周微低下頭看著女兒滿是雨水的小臉,深吸了口氣,對落玉冷然說道︰「讓她們先呆在宮里,哪也不準去!」
落玉顧不得別的,連連應是,給個小宮女使眼色,讓她去慈寧宮告訴秦太後。
周微抱著陳琛快步走到避雨處,有宮女送過傘來。
她們打著傘進了慈寧宮,門口另有個女官在那等著,見她們過來忙道︰「太後娘娘已著人準備了熱水和姜湯,小姐年紀小,還是去去寒氣比較好。」
周微冷著張臉跟女官去了浴池。
那個女官就朝落玉使了個眼色,落玉點頭連忙又出去了。
等母女倆收拾完的時候,秦太後已經在內室等著她們,讓嬤嬤把陳琛抱到炕上去,自己和周微坐在一側。
陳琛不敢看秦太後,只裝作睡了過去。
「有話就說,擺著臉子給誰看呢。」秦太後聲音冷漠沒有絲毫感情,有著上位者具有的高傲,她說出來的話像是針般細細密密扎到陳琛身上,驚得陳琛一哆嗦。
「但是宮中,將是你一輩子的靠山了。」她腦中冷冰冰的響著這句話,就如同她又回到了那個洞房花燭夜,秦太後正站在她床前。
她一動也不敢動。
「母後,女兒剛過來的時候,遇到了溫貴妃。」周微聲音有些緩和下來。
「怎麼了?」
陳琛感覺到母親心緒起伏,只听見周微道︰「您可是要把溫貴妃發配去浣衣局當宮女子?」
秦太後就「咯咯」笑起來。
「說得那麼難听作甚。」
陳琛微微睜開雙眼,看著見秦太後正斜倚在大紅色繡金萬壽紋的迎枕上半眯著眼楮,涂著磚紅色口脂的唇瓣一張一合︰「先帝生前她酷愛給先帝洗衣裳,而前兩日宮人收拾時又發現,先帝駕崩前有些衣裳還是髒的,這可不行,哪能埋沒了她的一片心意?我便成全她,讓她去給洗一洗,浣衣局里材料足,最最是適合不過了。」
現在的秦太後年僅四十八歲,烏鴉鴉的青絲里卻夾雜了幾根白發,常年皺眉使她早早有了「川」字紋。不過她臉上雖留下了歲月流過的痕跡,卻也可以看出年輕時的不可方物。
這和她印象中還是不一樣的。在她的意識里,秦太後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嫗,目光看人時凌厲如鷹,臉上皺紋遍布,如同冷宮里的枯木。她從來不會笑,即便笑也是冷笑,充滿了讓人遠離的氣息。
而現在她的笑卻是嘲諷,眼神里還帶著絲快意。
周微讓一旁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苦口婆心道︰「您知不知道還有封詔書下落不明?依我看,八成是在溫庭里手中!他現在正努力拉民眾的輿論,您這麼做,豈不是親手把把柄送給他?!」
陳琛訝然。
什麼詔書?
她手腳有些發冷。
到底有多少事她不知道……
「他敢要就行。」秦太後冷哼了一聲,眼里布滿冰碴,又自嘲的冷笑道︰︰「那老匹夫竟然還有後著,哀家可真是小瞧了他!」
周微沉吟了半晌,道︰「二弟怎麼說?」
「你母後我可是委屈了一輩子。」秦太後望著周微,接著道︰「你說我要是不折磨折磨他心愛的人,哀家能過意得去嗎?都對不起我自己!」她望著周微嘴角含笑,看著開心無比。
「他最最寶貝兒的人在我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勞苦不堪,與兒子分隔兩地。就連想吃頓肉也要經過我的允許,她就像是一只螻蟻,我想讓她生就讓她生,想讓她死就讓她死!我可以盡情的折磨她!讓她趴在我腳邊苦苦求饒!」她哈哈大笑起來,無比興奮的望著周微道︰「你說這樣,他會不會後悔曾經那樣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