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深至,爆竹喧天。
江慧嘉來到大靖朝後的第一個年,就在這諸多信息交雜的情況下,熱熱鬧鬧地度過去了。
過年了,寶慶府家家戶戶都掛上了大紅燈籠,大街小巷,燃放爆竹的也多了,年三十那天晚上還下了一場大雪,比先前小年時候下的小雪不同,這場雪一下,大街上的雪面都能積到八寸深。
在寶慶府,這已經算是難得的大雪。
江慧嘉第二天一早起來,只見遍地銀裝素裹,間或听到爆竹聲、孩童歡笑追打聲,只覺年味之濃,超越自己曾在現代度過的每一個年。
最有趣的是,第二天一早她還在自己枕頭邊發現了一個紅包。
不用說,這個紅包是宋熠送的了。
江慧嘉當時的驚喜可別提了,雖然她自覺自己已經是大人了,但過年收紅包還是很叫人高興。
就算這個紅包是宋熠包的,她也照高興不誤。
當下江慧嘉也開開心心地包了個紅包給宋熠,並笑言︰「三郎,這個你可以攢起來做私房錢哦,以後若是要給我買什麼禮物,便從你這私房錢里頭出罷!」
宋熠大笑道︰「娘子理財的本事越來越了得了,這一招左手出右手進可是耍得爐火純青,可想而知,娘子打理家業必定越加興旺。往後小生可都靠娘子養啦,還求娘子紅包多包一些。」
江慧嘉被他逗得直笑,什麼隱憂、煩惱早不多想。
熱熱鬧鬧過年不好麼?
更何況他們再過幾天就能玩古代「自駕游」,這更是值得期待的美事。旁的事情嘛,提高警惕,卻也只能暫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昌平三十二年,宋熠寫下了游記的第一篇。
「吾與娘子自出寶慶,路行東北……」
往東北方向走可以直接到達長沙府,但江慧嘉和宋熠既然決定要游學,就不會輕易走直線去長沙府了。
寶慶府與長沙府的距離並不算遠,他們要是馬不停蹄地直奔過去,快則三四天,慢則五六天就能到達。
因寶慶府府城並沒有資格舉辦鄉試,所以整個荊湖南路的學子要考鄉試,都要集中到長沙府去考。
宋熠和江慧嘉本次游學的最終目的地也是長沙府,但他們卻打算是要往蘇杭那邊去繞一圈,再轉回長沙府的。
當今天下,要說最大最莊嚴的城市,當然還屬京城國都,開封府。
可要說到繁華,卻不得不先提揚州,再提益州。
此外則是蘇州杭州等江南重鎮,其繁華程度與揚州遙相呼應,形成了巨大的江南市場,在整個大靖朝,都具有獨特地位。
不過要從寶慶府到蘇杭,路程卻是極遠的。
中間也要經過許多窮苦之地,江慧嘉與宋熠每到一地便停留下來,感受當地民風,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他們起先說到要帶很多鏢師一起上路,最後那設想中的「很多鏢師」實際上卻大打了折扣。
其實那所謂的「很多鏢師」,最初倒有宋熠的玩笑成分在。
真要保護自身安全,請一兩個鏢師也盡夠了。
如今天下,盛世不盛世的難以界定,但要說是太平年間,倒是十分說得過去的。
外頭雖然少不了盜匪出沒,不過整體來說,大環境還是安定的。
江慧嘉和宋熠又不是張揚之人,他們輕裝出行,根本用不到「很多鏢師」。
宋熠甚至連松風都沒帶,只江慧嘉帶了一個白果,而跟他們同行的鏢師則是他們的老朋友「章鏢師」。
中間他們走到一處地界,因當地村莊較為貧窮,卻是遇到一件難以言說之事。
這件事情很有意思,也很悲哀。
當時事情突發,宋熠和江慧嘉甚至就在現場。
他們路過那村莊,原是暫停了馬車,預備到村中灌些水,買些干糧的。
馬車停在路邊,就見到鄉間那條長長的土路上漸漸走來一高一矮兩個人。
是一婦人帶著一小孩。
兩人都是衣衫破舊,看起來便是窮苦人。
小孩忽然說自己要撒尿,婦人便叫小孩停在路邊,自己卻解了腰間竹筒,叫小孩尿到竹筒里。
其實那孩子只有三四歲而已,三四歲的小孩子,就算是隨意將小便尿到旁邊田埂上,也不會被人說什麼的。
婦人卻特意要小孩將尿尿到自己隨身帶的竹筒里,當時江慧嘉還感慨這婦人的衛生意識高呢。
為了不讓孩子隨地大小便,竟做到這地步!
她當時感慨出來,宋熠就道︰「娘子以為這婦人是為人講究,這才不許孩子便到外頭地上的麼?」
江慧嘉道︰「難道不是?」
宋熠道︰「娘子有所不知,在鄉下,農戶人家種地,這人的五谷輪回之物可是大好的肥料。這婦人叫孩子便到竹筒中,只怕不是為了講究潔淨,而是為了存住孩子的尿,好回去澆到自家地里呢。」
江慧嘉︰「……」
可憐她是個農忙啊,哪里想得到這個?
宋熠一說,她才知道自己鬧了個無知的小笑話。
本來這一個小插曲也不算什麼,不過是小夫妻私底下的一個小議論而已。
可接下來的事情發展,才真是叫江慧嘉開了眼界。
但見那婦人用竹筒接了孩子的尿,正喜滋滋地說︰「好在咱機靈,知道把小牛的尿接回去,灑自家地里才叫不浪費呢!」
忽然斜刺里卻另沖過來一婦人。
沖過來的這個婦人雖然身形干瘦,可她的動作卻是極快。
前頭帶孩子的婦人還沒來得及將竹筒收到腰間掛好呢,那頭穿灰衣的干瘦婦人就搶了她的竹筒在手,並大喊道︰「尿在我們塘西村的東西,你還要收走了帶回去?好不要臉!」
帶孩子的婦人就驚怒道︰「連一筒尿你都搶!這可是我家孩子尿的尿,你憑什麼搶?」
灰衣婦人叫囂︰「到了我們塘西村地界,什麼東西不是我們塘西村的?我搶什麼了?這不本來就是我們這里的東西?」
說著直奔一邊田埂,就將竹筒里的尿倒入了田埂另一邊的水田里。
而旁觀的江慧嘉這一瞬間又何止是開了眼界?簡直三觀都顛覆了好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