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久別重逢的張青山和王姒輕師兄妹再次相見,都有些激動。
「師兄,當日你們是怎麼逃出京城的?」多日不見,師兄臉上的皺紋又多了一些。
「哎,說起來,還多虧了世子爺。」想起當日的驚險,張青山的臉上仍有些後怕之色。
原來,當日信王謀反的消息傳回京城後,京中就此一片打亂,暴民四起。而張青山師徒所在的有家醫館也遭到了一群手持武器的暴民襲擊,多虧了李元澈留在京中的親衛及時趕到,才能在千鈞一發之際,救出了張青山和劉掌櫃一行人。
「……後來,我們就在世子爺的親衛護送下,趕到江鎮,和世子爺一路北上了。」張青山說完,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一臉感慨。
王姒輕點頭不語。原來如此,那個男人,原來一直都在背後為她默默的付出著——
只是那些暴民,恐怕來得有些蹊蹺吧。王姒輕想,一般的暴民搶糧搶物也就罷了,怎麼會去搶一家醫館?難道那些草藥能當飯吃不曾?
「師兄,那些襲擊醫館的暴民,可是……」王姒輕心下雖有些想法,先問過師兄再說吧。
「不像是普通的亂民。」張青山搖了搖頭,想著那些手持武器,進退有序的暴民,「倒是很像一些訓練有素的護衛或者私軍。」
果真如此!王姒輕放下了茶盞,師兄平日一向與人為善,從不曾與人結仇。可京城大亂之時,竟然有人偽裝成暴民襲擊醫館,那恐怕就不是為了錢財,而了為了殺人滅口了。
「師兄,依您看,是崔家,還是興王府?」王姒輕轉頭問道。在京城,有動機又行實力襲擊師兄等人的,只有這兩家了。
「不知道。」張青山也搖了搖頭,「從那些暴民的言行裝扮上,倒是看不出來。」他自然也知道那些暴民故意襲擊醫館,不是沖著錢財,而是為了封口罷了。
「不過,依我看,恐怕崔家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張青山事後仔細回想了下,當時興王並不在京城,興王府不過只剩下婦孺,恐怕沒有這樣的本事。而崔家,恐怕才是最想自己等人永遠閉口的吧。
崔家,很好!王姒輕心雖善,可卻不傻,那些以德報怨的事情,她是做不出來的。崔家的這筆賬自己遲早是要討回來的。
師兄妹二人敘過別情之後,很快就戰地醫署的事情討論了起來。
「師妹,這戰地醫署的想法不錯。」張青山詳細看過了王姒輕的計劃書,又指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才開口說道。
「不過這醫署官一職,」張青山搖了搖頭,「我就不擔任了,讓錢林來做吧。」自己年紀已經大了,只想多花些時間在推廣醫術上,這樣的官職還是讓那些精力充沛的年輕人來吧。
「也好。」王姒輕點了點頭,師兄年紀也大了,精力和身體確實需要更多的時間來休息調節。錢林醫術不錯,人也穩重可靠,加上人又年輕精力旺盛,由他來主導此事,倒也可行。
二人商議好戰地醫署的事情,便端起了茶盞,閑談起來。
「師妹,如今北疆的一切都步入正軌,只是有一事,恐怕有些不妙。」張青山不知想到了什麼,面色有些憂慮。
此次大軍歸來,軍中傷者眾多,師兄妹二人除了每日出沒軍營診治傷者之外,二人也抓住此次患情眾多的機會,每日都會抽一個時辰,當眾指導軍中的大夫們一些外科手法。醫護人員的培訓也在十三娘呵淺惜的帶領下,逐步走向正軌。
「師兄在憂心何事?」王姒輕想不明白,如今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師兄為何還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師妹,」張青山放下茶盞,聲音沉重。「軍中的麻沸散已經不多了。我問過了丁二牛,江南那邊已經有半月沒有送來藥物了。」北疆地寒,一向缺醫少藥,此事張青山帶領眾多大夫漠北一行,所用的很多草藥都是從江南運來的。
沒有了麻醉藥,很多外科手術都無法進行。王姒輕聞言,也有些鄒眉,她這幾日都在忙著戰地醫署的事情,倒是忽略了此事。
「師兄,此事恐怕要靠我們自己熬過一段時間了。」王姒輕想起了今日一早才收到的消息,便簡單的跟張青山說了一遍。
如今關中二帝並立,戰火紛飛,形勢大亂。未免江南收到戰火的波及,江南各大世家以金陵謝家為首,在金陵城擁立了只有8歲的臨郡王——宇文聰為帝,號揚帝。
而潛伏回蜀中的靖海侯趙普也不甘人後,見關中大亂,便在蜀中起事,自稱蜀帝。而福廣兩道十七州,則在南遷的王家的暗中授意下,在廣州府擁立了貪酒,念過七旬還無子嗣的果親王宇文浩為成帝。
受此影響,關中的多路勤王諸侯,也接二連三的紛紛自立為王,連二十多年前在奪嫡中失敗,被慶帝遠遠攆到遼東的魯王宇文重也自稱魯帝。一時之間,整個中原大地,群王並立,小大戰爭頻發,早已亂成一片。
在這樣各自為政的亂局下,江南那邊想再輸送物資到北疆,已無半點可能了。
王姒輕也已經有半個月沒有接到江南的家書了,也不知道祖母和大伯父南遷海島的事宜究竟進行的如何了。
「師妹,你也不用太過憂心了。」張青山見小師妹一臉憂心的模樣,便知道對方是想起了遠在江南的家人。
「王家既然擁立了成帝,想必不會出什麼問題的。」張青山也不知該勸說些什麼,只是不忍看到這個花季一般的少女揪心的模樣。
「嗯。」王姒輕點了點頭,接著剛才的話題又說了起來。「麻沸散先緊著要緊的傷者用吧,等到開春就好了。」
「也只好如此了。」張神醫只是點了點頭,便先行離開了。他心下雖然疑惑,卻並未開口多問。離開春不過還有兩個來月,難道師妹有辦法在兩個月後從江南運來藥材?
王姒輕見師兄的神情,自然知道對方是在疑惑些什麼。只是自己還沒有和阿澈商量好,此事卻是不能在此時公開了。
是夜,當李元澈回到後宅時,看到的便是王姒輕正在燈下奮筆疾書的模樣。
「輕輕,在寫什麼?」李元澈拿起屏風上的披風,輕柔的批在少女的身後。
「家書。」王姒輕放下了筆,起身靠在他的肩頭。「阿澈,你教我騎馬可好?」
「好。」李元澈點了點頭,伸手攬住少女的腰身,這幾****的事情都忙的也差不多了,也該陪陪她了。「怎麼突然想學騎馬了?」
「過幾日,你就要征戰遼東了吧?」王姒輕伸手把玩著李元澈腰間的玉佩,「這次我想和你一起出征。」
「輕輕,」李元澈聞言,攬過懷中少女的身子。四目相對中,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堅持;她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拒絕。
「戰場太危險了,留在祁州等我,可好?」無言的對視過後,他還是敗下陣來。刀劍無眼,他實在不放心她跟去戰場。
「不好。」王姒輕搖頭,「阿澈,我不是大樹底下的菟絲花。」一路走來,她早已經歷過許多風霜,不是那溫室中見不得風雨的嬌花。
「可是,…….」李元澈還想再勸,卻被懷中的少女伸手捂住了嘴。
「沒有可是。」少女語音神色淡然,語音清冷,卻帶著一絲決絕。「若是你不帶我去,那我就自己偷偷的去。」
「你啊,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李元澈拉住少女的手,放在嘴邊親吻了一下,語氣中滿是無奈的寵溺。若是讓她偷偷的跑去,恐怕更加危險吧。罷了,就帶著她吧,到時候把她留在中軍帳中,不讓她到處亂跑就是了。
「阿澈,」王姒輕見他終于點了頭,臉上才有了一絲笑意。她收回自己被握住的手,放在了李元澈心髒的位置,似嬌似嗔的說道。
「阿澈,難道你不想我一直陪著你嗎?」。
「難道你不想從戰場的廝殺中一回來就看到我嗎?」。
「想!」李元澈毫不猶豫的點頭。他當然想,他想每時每刻的陪在她身邊,陪她哭陪她笑,陪她暢游江山,陪她白頭偕老。
「那就讓我跟你一起去遼東吧。」王姒輕莞爾一笑,一絲狡黠從的眼中一閃而過,「我相信,無論戰場如何凶險,阿澈是一定能護住輕輕的。」
「當然。可是,輕輕,到了戰場上,你一定要听我的安排。」他強勢的擁她入懷,頓時豪氣萬丈。他李元澈自是能護住自己心儀的女子,若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護不了,他又何談爭這天下!
「輕輕,明日,我便帶你去騎馬。」半晌不見心上人回話,李元澈低頭,才發現懷中的女子早已經安然入睡。
李元澈心下一笑,一把橫抱著少女,幾步走到了床邊。
看著床上熟睡的少女,李元澈的目光一片憐惜寵愛。這幾日,他的輕輕每日都要醫治不少的傷兵,又要給軍中的大夫們授課,還要在幕後安排戰地醫署的事情,一定是累的狠了吧。
李元澈起身,放下了輕紗細帳,默默走到外間的軟塌上,和往常一樣,和衣而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