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姷害羞般的對著王氏笑了笑,乖巧異常。
沈氏卻忽然道︰「你的孝心我知道了,可下午的才是大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梁姷面容美麗,神色溫婉,看不出任何一點讓人心生厭惡的地方。但坐在她旁邊的梁媗,此時卻仿佛看到了被沈氏的氣勢壓得抬不起一點頭來的梁姷,突然氣得全身都在顫抖的樣子——娘親說了你,卻沒說你們。
「是,母親。」
但最後,可惜梁姷還是一如往常般知書達理的起身,向沈氏和王氏微施一禮後告退。
在梁姷轉身離去時,竟還不忘有禮的向梁媗也點了點頭示意。可梁媗卻也借著梁姷背對沈氏和王氏的身形,直接就避開了和她的對視。
而等到梁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南蘭溪畔後,沈氏才看向梁媗︰「你這幾天感覺怎麼樣,身子好點沒?」
沈氏對梁媗說話的語氣,竟和剛剛對梁姷的沒什麼區別,一樣帶些冷漠的口吻。只是這本該是梁媗早已習慣的事情,這時卻讓她莫名的覺得哪里別扭。
「已經好多了,娘親放心,一定不會耽誤下午要去瀟雨寺的事。」
梁媗抬頭看了一眼沈氏,琥珀色的瞳孔在斜照進來的陽光中,亮的耀眼。
「你知道就好。」
可沈氏卻沒再看梁媗一眼,應了一聲,就與王氏說道︰「我們家那位老爺子的性情脾氣,想必你也知道得清楚,我這就不對你遮遮掩掩的了。今天已是他老人家不打一聲招呼,就跑去瀟雨寺的第八天了,期間不管我們怎麼派人去請,都是被老爺子給轟了回來的。這不,難得今天有人有空閑了,才決定帶著小輩們一起去請老爺子回來呢。」
西殷戰神的鎮東大將軍梁祜,那乖僻難搞的性情,可謂是和他的名聲一樣響亮。因此王氏听罷,直接就笑了。
「老將軍還是一如往常的這般有精神,是我們西殷的福分啊,姐姐你也只好多擔待擔待了。不過既然府上下午還有要事,那我就不多叨擾了,改日再來拜訪吧。」
王氏笑著和沈氏告辭,一旁的梁媗輕吐出一口氣。
「行,那我也不留你了,我二哥那兒你也放心,我會專門派人去和他打一聲招呼的。只是這事到底能不能成,要看的,還是他啊!」沈氏意有所指的說道。
「姐姐放心,這我自然知道,要是他自己沒那個本事,那也怨不得旁人了,反正我已經盡力。」
王氏黛眉微攏,沈氏也只好伸手安慰的輕拍了拍她。畢竟此事,沈氏能幫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夫人,姜公子回來了。」
琉璃小亭里逐漸沉默的氣氛,被這通報聲打破,王氏重展笑顏的對沈氏說道︰「說曹操曹操到,剛剛還在這兒說他的事呢,他就回來了。」
「可不是,不過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平日里只要能進懸秋閣,那不等到有人去催,他是肯定不會出來的啊!今日怎麼會這樣早的就回來了?」沈氏轉首,看向了遠處,那個還有些模糊的身影,一步步緩緩的走到了琉璃小亭前。
「娘親,沈姨母。」來者,是個少年,他躬身給沈氏和王氏行禮請安。
「你今天怎麼會回來的這樣早?」王氏問道。
「我剛剛在懸秋閣遇見了梁羨大哥,得知他們今天要去瀟雨寺接梁老將軍回來,因此才提早回來的。」少年聲音清朗,說話又有條不絮,讓人听得很是悅耳。
「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懂事了。妹妹,看來你的擔心也會少了不少啊。」沈氏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王氏更是笑眯了眼的說道︰「姐姐你可別再夸他了,不然他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咯。」王氏愛憐的看著她身邊的少年,又道︰「今天你沈姨母家有事,我們就先回去了,你去和你的漠珂妹妹道別一聲吧。」
梁媗托著茶盞的手猛地就是一顫,她就算低著頭,也可以看清那雙金玉攥珠靴,緩緩的向她這邊走來了。
梁媗頭壓得更低,努力穩住手上即將傾瀉而出的茶水。
「一直听說你在養病,可我卻不便前去探訪,今日見到你的氣色也還好,也就放心了。只是今天你家里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叨擾。」
「嗯。」
梁媗和少年兩人,可以說是熟識了。
自幼相識,年齡相仿,自懂事起,更是因了娘親的關系,從牙牙學語到瞞跚走路,他們都未在對方的記憶中缺席過。以致到了後來她鳳冠霞帔的嫁給他時,也好像是那樣的順理成章,只是……
她該恨他嗎?
不該吧!
在她一身傷痕的嫁給他時,他不問緣由,不問對錯,溫柔待她。在她被親人指責,困頓絕望的當他是救命稻草時,他沒拂開她的手,拉她出了絕望的沼澤。在她一無所有時,他更是給了她一個終棲之地啊。
她,是該感謝他的吧?是該感謝日後在這片青天之下,榮寵以極的姜朝吧?
早晨的陽光,很是明媚,照在了梁媗的臉龐上,青瓷白的肌膚上,那半透明感卻更加重了,重的姜朝此時那還青澀的眉眼斂了一下,就靠近了她︰「你沒事吧?」
「沒事。」梁媗抬頭,看進了姜朝的眼中,一步步退後,一字一句的說︰「我沒事,多謝掛懷。」
一片樹葉,搖搖晃晃地落在了水面之上。不多時,就被流水帶向了遠方,再也看不見它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