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的指尖,輕了又輕的撫著那小人兒微微冰涼的肌膚,梁媗聲音輕輕淺淺地低喃著,但話里的斬釘截鐵,卻仿佛重逾千斤。
這話,梁媗也不是說著玩笑的,她是真的知道,娘親是不會放過那個叛徒和其背後之人的。而且剛剛祖父帶著父親和娘親離開,就是要去鶴壽齋商討此事。
現在既然雍兒都已經醒了,那該清算的東西,是不是也該好好的算清楚了?
梁媗握了握手中的小胖手,粉白色的唇角上似笑非笑。
「小姐!」
梁媗正在思考她祖父和父親他們會怎麼處理此事之時,門外青茼的小聲呼喚卻傳了進來,梁媗愣了愣後,才回過神來的走出去問道︰「青茼,怎麼了?」
青茼低聲回答道︰「小姐,是門房那邊來報,說鐘小姐來拜訪了。」
鐘晴?梁媗微微張了張嘴,有些反應不過來,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鐘晴怎麼會來拜訪自己?梁媗不解的問道︰「她怎麼會來了?有沒有說是為何事而來?」
青茼搖搖頭,「沒說,門房只是來報,鐘小姐來拜訪小姐你。」
梁媗霎時皺緊了眉心,她現在當然不可能會有時間去接見鐘晴的啊,剛剛祖父離開時,可是對自己叮囑了要好好照看雍兒的,不管從哪方面說,她現下都是不會有空去接待鐘晴的。
「青茼。」最後梁媗還是決定道︰「你親自去前面給鐘小姐解釋一番,就說我梁家此時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得長輩吩咐,現下無暇分身去見她,請她勿怪,改日我一定登門告罪。」
「是。」
青茼也是知道現在得情況的,因此也不廢話,趕忙就跑去了前庭處理此事。但不一會兒後,她就拿著一封信又跑回來了。
梁媗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她就只讓你拿這封信給我嗎?」。
青茼跑得氣喘吁吁的,現在也不及說話,就只是點了點頭,便把手上的那封書信遞給了梁媗,然後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經過梁媗的頷首後又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嚕咕嚕的喝下。
而梁媗則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的信上了。
「小姐,信上都說了什麼啊?」青茼等氣息順暢後,就好奇的伸頭過來看了看。
「很糟糕的事。」梁媗越看,臉色越是不好,害得青茼不自覺的就也緊張了起來,後面的話也不敢問了,就只是伸頭看著那封薄薄的信,因為梁媗也不避諱她,因此青茼成功的瞥見了幾個字。
……意已決……可我不願……
這是什麼意思?
雖說梁媗那不避諱她的行為讓得青茼很是開心,但就因為梁媗這樣的信任她,所以青茼也不多看,在瞥了那一眼後她就乖乖的起身到門外去守著了,不讓其他人在此時來打擾自家小姐。
半晌後,一直低頭看信的梁媗忽然長嘆了一聲,她看著信上那不過寥寥的幾句話,心中卻覺得陡然重得很,就像是被大石給壓住了一般。
但她能有什麼辦法?鐘晴這時來找她是想在她這兒得到什麼,幫助嗎?那這未免有些太看得起她了吧。
就算她身份特殊,可歸根到底不過就是一個還在待字閨中的少女,就算她有再多的特權,可那也惠及不到自身以外的人去啊,更何況要對付的人還是皇族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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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壽齋
承平老管事親自端著三杯松蒙進了屋,而此時屋內的氣氛十分的凝重,但承平老管事卻旁若無人的神情平緩,把手中托盤上的xxx茶盞一杯杯的端到了梁老爺子和梁思玄三人旁邊。
但梁老爺子自一回到鶴壽齋後就沒說話,梁思玄與沈氏對望一眼後,也就極為默契的敬陪末座,也一言不發。
梁老爺子在生氣,這是他們都知道的。
至于梁老爺子到底是為了什麼生氣,那他們兩人也能猜出幾分,可現下老爺子不先說話,他們哪敢挑這個話頭?因此梁思玄和沈氏此時都是安靜的半坐著,就連茶也沒踫一下。
直到梁老爺子終于開口了。
「說說吧。」
說什麼?梁思玄和沈氏都有一瞬間的出神,可下一刻卻就反應過來了,老爺子這是在問雍兒的事呢。但雍兒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摘星草之毒一事,沈氏卻還沒來得及和梁思玄說。畢竟他最近都在蘭台處理朝事,是累得昏天暗地的,沈氏也就沒來得及有時間和機會與他說這件事。
現下听到梁老爺子直接這麼一問,沈氏下意識的就向梁思玄望去,果然也見他皺著眉,有些微的不解。
沈氏眼眸垂了垂,然後便不等梁思玄開口詢問,她首先起身對梁老爺子說道︰「父親,是明月無能,沒有好好照顧雍兒,請父親責罰。」
梁思玄一愣,那雙清雋絕倫的琥珀色眸子就看向了沈氏。
「認錯倒是認得挺干脆的,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梁老爺子這下卻也不管幾乎被沈氏直立的身影,給完全掩住的梁思玄了,老爺子面無表情的只看著沈氏。
沈氏垂眸道︰「雍兒的身子開始不適,是從思玄帶著漠珂前往永安宮前一天的腸胃不適開始的,自此之後,雍兒的身體便三天兩頭的開始小病不斷。起初誰也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畢竟那都是些頭疼腦熱的小問題,一方藥吃下去也就好了,可隨著時間的發展,等到了漠珂回來前的一段時間里,雍兒的狀況開始持續惡化,甚至到了最後直接昏迷不醒。」
說到這兒,沈氏的情緒開始有些不穩,一想到那天雍兒在她眼前軟軟的倒地不醒之後,就算是沈氏,到了現在,她的手都有時還會不由自主的顫一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沈氏也不看梁老爺子和梁思玄的神情是怎樣,她只繼續往下說去。
「雖說在聖駕從永安宮回京之前,雍兒的狀況就已經很不好了,但我多方延請名醫太醫來府為雍兒診治,可結果都是一無所獲,眾位大夫也都診治不出雍兒到底是不是生病了,直到後來雍兒昏迷不醒之後,陳老奉我娘親之命來為雍兒診治的時候,才提出了可能是中了摘星草之毒一說。」
沈氏把摘星草的事攬到了陳老的身上去,這種能診斷出奇毒的事情對于一位大夫來說是美名一件,對陳老只會有益不會有害,因此沈氏早就想好了這個說辭。
而至于真相,沈氏是不好說的,最起碼現在不會說。
因為梁媗就連知道此事的出處都還說不清,現下把她招了出來,沈氏可不敢保證梁老爺子和梁思玄會怎麼想,因而沈氏直接就把梁媗給掩蓋了過去。
而梁老爺子和梁思玄此時也剛好沒空再注意其他事了,他們異口同聲的驚問道︰「摘星草?」
梁思玄的反應最大,他起身走到了沈氏身邊,問道︰「雍兒此次的昏迷不醒,乃是中了摘星草之毒?」
永安宮里祁之事,梁思玄可是比梁媗更加清楚的,甚至他從頭到尾都參與到了核心的調查之中,雖最後因了文帝病倒而中斷了此事,到現在更是愈發查獲困難了起來,但對于摘星草的奇詭之處,梁思玄怕是已經了解的再清楚不過了。
現下不過才過了多久,「摘星草」這三個字居然又出現了,而且中毒者還是他唯一的嫡子。
梁思玄不可置信的看著沈氏,但沈氏卻沒看他,她就只是垂著眸,眼里喜怒不明。
而此時梁老爺子也好似才緩過神來了一般,他臉一沉,說道︰「明月,快把事情從頭說一遍。」
「是。」
沈氏不耽擱,言簡意賅的就把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待她說完之後,屋中所有人卻再次不約而同的死寂了下來,在許久許久之後,梁老爺子才首先開口︰「明月,辛苦你了。」
梁老爺子不像這個時代下的其他豪族大家長那般,會以為掌理府中中饋一事不過就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老爺子在梁老夫人還在世時就已深知,能把偌大的府邸和幾百號心思不一的人管理得有條不紊,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情。
而如今,沈氏不止把這個家大業大的梁府管理成今天這樣秩序井然的模樣,已是非常不易,可最近又是多事之秋,府里自然是也不能幸免,而在梁老爺子和梁思玄整日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時候,他們都不知道,沈氏竟然一人面對了這麼多事。
「父親,明月不敢擔‘辛苦’這二字,只求哪里有處理得不足之處,還請父親恕罪。」
沈氏從來就是倔強的人,她有難處,也從來就不會求救于他人的。
這時就算听了梁老爺子的褒獎,她也是處變不驚的,只是她身旁的梁思玄,神色就復雜了。
「那‘人’有眉目了嗎?」。梁老爺子倒也不固執于這個問題上,在見沈氏不想多談這件事之後,就突然問出了這句話,顯得頗有些沒頭沒尾的。
但不管是沈氏,還是梁思玄,卻都清楚梁老爺子問的是什麼,沈氏沉默了一下便回答道︰「啟稟父親,是有些眉目了,但我現在還不能十分確定,還需再找查出其他的證據來。」
說到了這里的時候,沈氏的聲音明顯低了幾分,梁老爺子突然也不再問此事的細節部分了,他點了點頭就只說道︰「你有了主意便好。」
這一句話說出來,就是有讓沈氏全權處理的意思了。
而敢毒害梁思玄唯一的嫡子,這種事又怎麼可能就只是南蘭溪畔里的一名僕人就可主導的?其背後肯定有一個主子的身影,但梁老爺子現在的這番話,就是擺明了不管是誰,只要一經查實,那不管是死是活,沈氏都可以一言定之。
但話又說回來了,在梁家只有梁思玄一脈的情況之下,這下毒者會是哪些人,真是再好排除不過了。
這個範圍,也真的是太過狹小,以至于在梁老爺子一番話說完之後,沈氏身邊的梁思玄臉上,神色都已經是鐵青一片了,可他現在還能說什麼?
從某個角度來講,這個凶手甚至都是他帶了進來的。
……
……
秋天的夜晚,霧深露重,但今夜的鎮東大將軍府里,卻注定了有許多人夜不能寐。其中,小雲曛里的梁媗自然也是之一,她今晚雖然很早就上床歇息了,但直到了現下將近丑時,她都還在干瞪著綃頂呢。
雍兒現下已經可以算作無事了,中了摘星草之毒後,只要在昏迷中能蘇醒過來,那就已經是解毒了,接下來只要好好的根據陳老開出的藥膳調養身體,那離病愈就已經不遠了。
因此梁媗現下一旦松開了梁雍這根她最緊繃的神經之後,心里就不自覺的老浮起鐘晴匆匆忙忙給她送來的那封信。
「唉——」長夜里,一聲輕輕的嘆息,傳了好遠。
「小姐,還沒睡?」
今晚輪到為梁媗守夜的青茼的聲音在帳外響起,梁媗反倒被驚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失笑道︰「難得啊,青茼,你居然還沒睡著?」
梁媗的這句話,語氣十分的揶揄,讓得帳外小榻上的青茼,臉上一紅的說道︰「小姐你一整夜都在翻來覆去的,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哦,听你這語氣,是在埋怨我啊?」
「小姐!」
現在青茼對梁媗的性子已經是再清楚不過了,那又怎麼還會听不出自家小姐這還是在打趣她啊,因此不由得嗔怪的喊了一聲,然後又道︰「小姐,你是還在為下午的時候,鐘小姐遞進來的那封信而睡不著嗎?」。
梁媗沉默了。
青茼自然知道梁媗這是承認了,但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有些事能說的,小姐自然會對她說。而不能說的,就算她問,小姐也不會告訴她的,因此屋內一時間就有些很是安靜了下來。
「青茼,你覺得鐘小姐此人如何?」
長久的沉默之後,梁媗卻突然沒頭沒尾的對青茼問了這麼一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