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嚴昊當真退了和程雅芝的婚事。
這事在上海傳得沸沸揚揚,就連足不出戶的秋水灩都听說了。
看著躺在她身旁闔眼休息的男人,她心中五味雜陳。
她沒想到,她居住的這房間竟會是嚴昊的房間。
她雖不是第一個住進嚴府的女人,卻是第一個住進嚴昊房里的女人。
听宅子里的僕人說,嚴昊的房間,是不準任何人進入的,包括曾是他未婚妻的程雅芝。
因此她能理解當程雅芝得知她就住在嚴昊房里時的歇斯底里,只是她不懂,為何嚴昊會安排她住在他的房間?
然而她不懂的不只這件事,還有嚴昊因為她和程雅芝退婚一事。
事後,她曾問過他,為什麼要退婚,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低聲說了句讓她心房震撼不已的話——
因為她傷了妳。
因為這句話,她失眠了好幾個夜晚,腦中不停回蕩這話里的意思,及他臉上像是寵溺的淡笑……
因為這句話,讓她心悸不已,讓她根本不敢再問那個壓在心底,她最想問的問題。
就怕……他的回答,會讓她已亂成一團的心更加紛亂。
感覺身旁的男人動了動,她拉回思緒,連忙閉上雙眼,假裝自己還在熟睡。
然而秋水灩雙眼才閉上,便感到一陣熱息襲來,那熾熱的男性氣息直搗她唇中的芬芳,細細的吮吻著。
他熱烈的吻瞬間奪去她所有呼息,讓她難以假裝,不一會便睜開雙眼。
在對上他那雙欲火狂燃的黑眸時,她心一顫,忙舉起縴細的手臂,抵在他胸前,「你的傷……」
他的傷口還沒痊愈,實在不適合在此時做這種事,然而嚴昊卻不這麼認為。
「嚴昊……你不能……」她企圖阻止,但敏感的身子卻在他的挑逗下愈來愈燥熱,讓她的阻止顯得軟弱無力,甚至像是誘惑的邀請。
他月兌去她身上的薄衣,褪去自己的長褲,兩人赤|luo的緊貼彼此,他的指,帶給她歡愉,而她柔媚的嬌喘,則取悅了他。
不意外的,秋水灩再次臣服在他身下,為他吟喊、為他喘息,然而不同的是,這一次,她不再企圖在身體及理智之間做抵抗,而是不自覺的真心享受著,這屬于兩人之間的親密……
歡愛過後,嚴昊肩上的傷,果然迸裂了。
看著那冒著血水的猙獰傷口,秋水灩的心自始至終都緊擰著。
她為他沐浴、為他上藥、為他包扎,每進行一個動作,她的心便扯痛一分,這明顯的心境轉變,讓她臉色漸漸發白。
心痛?
不!她不該的……她的心不是早就因為一個背叛她的男人死了?為何還會有感覺?還是對眼前這最不該的男人產生情愫?
這嚇到她了,讓她掩不住心慌,為他包扎的雙手不停顫抖。
好不容易,在那白紗布上打結後,她抱起藥箱就想逃離,卻讓嚴昊一把攬回懷中。
「去哪?」他將頭埋在她頸窩,嗅著她身上因沐浴餅後散發出的淡淡花香,薄唇在她耳後細吻著。
「將……藥箱放回去。」她企圖讓自己的聲音平穩,卻還是隱約泄露出她此時的心慌。
「為什麼發抖?」就算她極力鎮靜,嚴昊仍看出她的不尋常。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冷。」她垂下雙眼,回避他像是能看透一切的幽黯黑眸。
這幾天氣溫驟降,外頭甚至覆著薄霜,應當過不久就會降下今年的第一場雪,下雪前的天候確實會讓人冷得發抖。
但嚴昊可不認為她是因為寒冷而發抖。
明知她在扯謊,他卻沒拆穿她,只是握起她冰涼的手,放在掌中,細細搓揉。「看來是我不夠努力,沒將妳的熱情全部引發,才會讓妳感到冷。」
他曖昧的話讓秋水灩紅了臉,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卻奇異的平復她的心慌,讓她慌亂的情緒逐漸平復。
他的手,好溫暖,讓她的心也跟著暖了起來,暖得……讓她不想再逃避。
深吸一口氣,她抬起媚眸,直勾勾的凝著他,和他對望,輕聲說︰「我有件事要問你。」
她秋水灩一向敢愛敢恨,她知道,就算此時的她能夠壓抑住對嚴昊那份蠢蠢欲動的情愫,卻也壓抑不了多久,倒不如干脆一點,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到時……再來思考該怎麼處理這份不該產生的感情。
「妳問。」他將她攬入懷中,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手指則繞玩著她那頭幾乎能覆蓋住兩人身軀的及腰長發。
她的發,細膩柔滑、水亮直順,光是這麼在手中繞著,就足以讓人心醉、讓人著迷,只想一直這麼把玩著。
咬著唇,秋水灩再次深深呼息,像是鼓足了勇氣,低啞的問︰「你……為什麼要為我擋下那一刀?」
她知道,那一刀只要再偏一點,就會刺中他的心髒,而他也會因為沖動救她而喪失性命。
她不曉得嚴昊在為她擋刀時,知不知道危險性,但當她事後得知這事時,她整個人都傻了,一股說不出是何滋味的情緒直襲心頭,讓她的心重重一震。
從那天開始,她對嚴昊,再也無法恢復之前的淡然與無所謂,每回看見他,胸口就像是梗著什麼,是溫熱、卻也是酸楚,讓人難受。
听見她的問話,嚴昊挑起了眉,許久不說話,只是靜靜凝著她那雙等待答案的眼眸。
看著她眼中極力想隱藏,卻怎麼也藏不住的情愫,嚴昊知道,這倔強的女人已漸漸對他動了心,只是……
比起她看沈震時的眼神,她此時的眼神,卻充滿掙扎。
她在掙扎什麼?因為他救了她?還是說……是他誤會了,誤將她眼中的恩情看成了感情?
黑眸微瞇,他因為這猜測而感到不悅。
挑起她細尖的下顎,讓她那雙柔媚的雙眸直視著他探究的黑眸,他嘶啞的問︰「怎麼?難不成因為我救了妳,妳感到愧疚,愛上我了?」
他的話讓秋水灩一愕,一時間竟無法接話,只是怔愣的看著他。
因為嚴昊救了她,所以她愛上了他?
不,她很清楚不是。
但……若不是因為如此,她又是何時對他動心的?
絕美的臉蛋漸漸慘白,她不敢再想,就怕那答案會讓她一顆心淪陷得更快。
「不……」垂下眼眸,她輕聲說︰「我才沒有……你少胡說八道了!」
「是胡說八道嗎?」黑眸瞬也不瞬,直凝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蛋,企圖從中看出些情緒,「還是妳在嘴硬?」
她咬著唇,不說話,胸口像打雷般的鼓噪。
嘴硬?她不認為。
對一個讓人捉模不定的男人表白心意,注定是自取其辱,那麼,她又何必說實話?
想想,秋水灩真覺得自己可悲,兩次動心,卻都給了錯的人。
她忍不住猜想,他會為她擋下那一刀,是否因為他對她……亦動了情?
心房因這猜測變得紛亂,小小的期盼在胸口萌芽,然而下一秒,她想起嚴昊對她說過的話——
三個月。三個月內,我會讓妳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旁,當我嚴昊的女人。
這話,像當頭棒喝,粉碎才剛萌芽的期盼。
她在妄想什麼?對眼前的男人而言,她不過是個隨時可以轉送的女人罷了,他怎可能會對個玩物動情?
雙拳慢慢收緊,她抬起下顎,堅定的說︰「我沒有嘴硬,更不會因為你為我受傷而愛上你,這傷,是你甘願受的,我不過是想知道你這麼做,是在玩什麼把戲。」
是啊!她差點忘了,這或許是嚴昊的計謀,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待在他身邊的計謀。
心頓時變得苦澀,但她該感到慶幸,慶幸自己及時想到這可能性,那麼,她至少還能保有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把戲?」她的話讓嚴昊緩緩勾起一抹笑。
竟然說他嚴昊為了擄獲一個女人的心,而想出這樣的把戲?這話若是傳出來,不知會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但若不是把戲,他為何會在程雅芝舉刀刺下的剎那,想也未想的擋在她身前?又為什麼會因為程雅芝打傷了她,憤而放棄因程家而攀上的龐大利益,和她解除婚約?
濃黑的眉微揚,他凝著她倔強卻依舊美麗動人的臉龐,心中有了答案。
撫著她柔順的發,他慵懶的說︰「如果我說,這不是把戲,而是……」因為我對妳動了心呢?
他沒將話說完,便在她唇上烙下一記又深又纏綿的深吻,那吻,有別于之前的霸氣及強勢,像是蘊含濃烈的情感,彷佛要將她融化,揉入他體內般的溫柔……
秋水灩被他這深情的吻,吮得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瞬間癱軟,那雙堅定凝著他的雙眸,再次盈滿惶然……
「先生,華先生到了。」
書房外,盧管家恭敬的朝正在處理公務的嚴昊喚道,身後跟著一名衣著襤褸的男人。
「進來。」嚴昊沒抬頭,輕聲吩咐。
盧管家側過身,讓身後的男人進房後,才關上房門,守在門外。
「嚴爺。」華宇森挑了挑頭上那頂覆蓋住他半張臉的圓帽,露出底下精明清鑠的雙眼。
「查到消息了?」闔上正在核對的賬本,嚴昊雙手交握,一派輕松躺在身後的沙發椅,沉聲問。
華宇森雖穿著一身破爛,但他來頭可不小,是上海最大黑幫青鷹的頭兒,只不過身份保密的他,沒幾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更不會得知,他除了是青鷹的老大外,還有個身份,就是嚴昊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是他身旁最頂尖的探子。
華宇森由縫了無數補丁的衣袍里拿出一迭資料,放在他面前。
「這里,是你要我查的消息。」
挑起眉,嚴昊翻著眼前的資料及照片,薄唇極冷的勾揚起一抹笑,「果然是程忠俊,只不過除了他之外,我倒是沒想到會牽扯進這個人……」
凝著照片中和程忠俊密談的男人,黑眸閃過一抹寒意。
「嚴爺打算怎麼處理這事?要不要我……」華宇森啞聲詢問,髒污的臉龐泛出冷然的殺意。
青鷹最擅長的事,就是無聲無息取走一個人的性命,且不留半點痕跡。
嚴昊沒回答,只是將華宇森耗費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搜集來的資料扔入鐵桶中,在上頭倒下他喝到一半的白蘭地,將它們一把火全燒了。
「不需要。」在那瞬間狂燃的火炬將鐵桶內的數據燒得一點也不留後,他才緩聲又說︰「就如他們所願,讓煉鐵廠停工,他們想玩,我就陪他們玩,這點小事,我還不放在眼里,就看到最後,誰才是贏家。」
小事?華宇森濃黑的眉擰了擰。
如果說破壞鐵爐、阻礙礦鐵運送,造成整個煉鐵廠停工、產量進度嚴重落後這些事算是小事的話,那麼他想,在上海應該沒幾樣事能稱得上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