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自己的親事了,長生和珍珠都很不好意思,兄妹倆忙回避了出去。夏至和小黑魚兒隨後也跟了出來。
郭姑父和夏大姑看著幾個孩子的背影笑了笑,竟真的商量了起來。
郭姑父的意思,珍珠的婆家要早點兒著手開始找尋,但是成親卻不著急,閨女可以在家多留幾年,讓閨女多享幾年福。但是長生就不一樣了。郭姑父希望長生能早點兒成親,家里添人進口,他和夏大姑也能早些抱上孫子。就這麼一個兒子,繼承家業之外,就是為家里開枝散葉了。
夏大姑沒有說話,而是往外面看去。郭姑父也跟著往外面看了一眼。窗外天井的葡萄架下,夏至正一邊跟小黑魚兒說話,一邊給大青梳毛。郭姑父就認為他明白了夏大姑的意思。
郭姑父有些為難,他多看了夏大姑幾眼,還是說道︰「十六是個好孩子。他大舅也是好W@人。不過,他大舅媽那個人,咱們這樣的門戶可搪不起。哎,可惜了。」
夏大姑收回視線,嗔了郭姑父一眼。「你想到哪兒去了。」郭姑父誤會了她的意思。她是覺得夏至千好萬好,也不是沒有動過要長生娶夏至的念頭。但她很快就把這個念頭給打消了,卻並不是顧忌田氏,雖然田氏確實是個很大的障礙。
「長生配不上十六。」夏大姑輕輕地嘆氣說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也委屈了十六。」
郭姑父也覺得夏至太過能干,如果真要娶進門來,不僅長生會被壓的死死的,他們這一家子都拿不住夏至。既然夏大姑也沒有要夏至做兒媳婦的心思,郭姑父就放了心,又跟夏大姑商量起托媒人的事來。
院子里葡萄架下,夏至正在跟小黑魚兒說夏柱和郭玉環定親的事。夏柱才十一歲就定親了,這真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
「……他們就這麼定了,也沒托人去問問我爺的意思。」夏至輕輕的嘆氣。
「在一個院子里住著,你爺都快管不住他們。現在就更管不了了。」小黑魚兒就說道。
因為夏柱和郭玉環要定親,夏至就跟小黑魚兒商量,如果時間不是太晚的話,她們就等看著兩人定親之後再回大興莊。這畢竟是夏家的一件大事。她們回去之後也好跟夏老爺子說。
傍晚的時候,郭喜和郭錢氏就從隔壁走了過來。他們來告訴郭姑父,說明天就給郭玉環和夏柱定親。
郭玉環也跟了過來,不過她畢竟有些害羞,就沒有去東屋,而是到東屋來跟珍珠說話。
珍珠對于郭玉環這麼快就要定親了這件事,很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爹娘定下來的,我能怎麼樣,只能听爹娘的。這種事,本來不就是這樣嗎。」也許是快要定親的緣故,郭玉環說起這些話來竟然給人一種很成熟的感覺。她說都听爹娘的,不過看她的神態和語氣,對這門親事竟也是十分滿意的。
「二柱哥……」珍珠想到夏柱,然後發覺她對夏柱的印象非常單薄,她似乎從來都沒怎麼注意過夏柱這個表哥。「我都沒注意二柱哥長的咋樣,二柱哥年紀比你小咧。」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珍珠對郭玉環的親事還挺關心。
提到了夏柱,郭玉環反而沒有剛才那麼害羞了。「他比我小不了幾個月。人家現在都願意找個年紀大點兒的媳婦。他現在在桂芳齋也是個管事咧,每個月拿幾兩銀子。人家都叫他表少爺。」
珍珠悶悶的,兩人說了一會就話不投機。珍珠不說話,郭玉環卻滔滔不絕,說的都是往藥王廟胡同去的所見所聞。
幾個女孩子從藥王廟胡同回來之後,轉天她就和郭錢氏又去了。她們這一回是找到了後角門上,果然如夏二嬸所說的,立刻就有人給她們傳話,她們很快就見到了夏二嬸。
之後,她們還見到了羅娟和張巧兒。張財因為正好在家里,也跟她們見了一面。張巧兒還留她們母女倆在宅子里吃了一頓飯。臨走的時候,又送了她們一份禮。
郭玉環說到這里,就從袖子里模出一塊銷金的帕子來,帕子上還拴著一副減金的銀三事兒。這就是張巧兒送給她的,另外張巧兒還送了她和郭錢氏一人一套衣裳。
說到這里,郭玉環心里美滋滋的。張巧兒那里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個聚寶盆。她只是去串個門,陪張巧兒說說話,就能得這些東西。往後走的熟了,還不知道能得多少好處。
而且,她和夏柱定了親之後,跟張巧兒也是正經的親戚了。那天張巧兒還說要留夏至在藥王廟胡同里陪著她。夏至很快就要回大興莊,而且要說會說話討人喜歡,她自信可比夏至強多了。
如果能搬到藥王廟胡同去跟張巧兒一起住著,那麼她的吃穿用度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只要窩伴住了夏二嬸、羅娟和張巧兒,主要還是張巧兒,以後張巧兒生下兒子來搬進田監生的大宅,她也能跟著去。
田家的大宅啊,又比外室不知道奢華了多少呢。
想到以後的好日子,郭玉環到最後又有些自憐起來。
「張巧兒的出身也和咱們差不多。說不好听的,她還不如咱們呢。」張財原來的小雜貨鋪,不僅比不上郭姑父的鋪子,就是郭喜的酒鋪他也比不上。「可是你看看人家現在啥樣,往後的前程又是啥樣。這人比人啊。她就是模樣好點兒,我看也有限。」
郭玉環走到珍珠的梳妝台前,在梳妝鏡里仔細地打量自己。
「人靠衣裝,我看她就是嬌滴滴的會撒嬌,再加上會打扮。我要是有好衣裳、好頭面的裝扮上,並不比她差……」
郭玉環和夏柱定親,換庚帖,夏二叔那邊找了個常去張巧兒宅子里走動的媒婆,郭喜這邊就請了郭姑父充作大媒。
酒席就擺在郭喜家里,一共兩桌,是讓劉嫂和小紅過去幫忙做的。夏二叔那邊一家人都來了,另外還添了一個張財。另外,夏二叔還讓長生將夏秀才也請了來。郭家這邊沒有別的親戚,就請了郭姑父一家都過去吃酒。
夏至和小黑魚兒算是夏家這邊的,自然也過去吃了酒席。
夏二叔給下定的東西是四樣銀首飾,兩個尺頭。據夏二嬸的說法,這都是張巧兒給出的。夏柱和郭玉環定親這件事,還通過了田監生。這似乎給這門親事增添了不少光彩,起碼在當事的雙方都是這麼認為的。
郭喜和郭錢氏對這樣的定禮並沒有任何意見,笑呵呵地接了。
席間夏二叔和郭喜推杯換盞,喝的多了,夏二叔的話就又多了。漸漸地,夏至就听出些意思來。郭喜似乎將酒鋪盤給了夏二叔。
因為死耗子事件,郭喜酒鋪的名聲就臭了。生意做不下去,只要轉手給人。夏二叔就接了手。從今以後,郭家的酒鋪就不存在了。
對于這件事,郭姑父的反應比較大。
他和郭喜是同一個曾祖父,兩家都是祖傳下來的買賣。就像莊戶人家特別看重他們的田地,像郭姑父這樣的小生意人也特別看重祖傳下來的鋪面買賣。在郭姑父看來,別的都可以丟掉,但是祖傳的鋪子生意是不能丟的。
這陣子可能會艱難一些,但卻總是會熬過去的。
郭喜知道自家兄弟怎麼想,就嘆氣說了一句︰「我這也是迫不得已,沒法子了。」然後他才告訴郭姑父,他以後要跟夏二叔到桂芳齋去當差了。而這還只是個開始。
田監生名下的許多土地和鋪面都需要人打理。往後張巧兒住進田監生的大宅,只要她一句話,交幾個鋪面給他和夏二叔打理,那簡直是太簡單不過的事情。
而且郭玉環和夏柱定了親,他們又只有郭玉環這一個閨女,這鋪子轉入夏二叔的名下,往後自然是郭玉環和夏柱的,那也和是他們的沒什麼兩樣。
郭姑父也多喝了幾杯,變得很是固執。最後被他說的沒法子了,郭喜又透露出些別的信息。
鋪子轉手只是暫時的,而且還只是名義上的,不過是做給大家伙看,讓大家伙知道鋪子轉手,從而消除死耗子事件的影響。
郭姑父又問夏二叔打算用鋪子做什麼生意。夏二叔說依舊是估酒。估酒的生意如果做好了還是很賺錢的。
「就是監生老爺家用的酒,也夠養活這個鋪子的了。」
原來夏二叔這邊通過張巧兒已經跟田監生求下了人情,往後田監生家里用酒,都是郭喜酒鋪,哦,如今得稱為夏家酒鋪來提供了。
夏二叔和郭喜踫了下酒盅,相互看了一眼,都哈哈大笑,然後仰脖子將酒盅里的酒都喝干了。
……
酒席散後,郭姑父和夏大姑回到家里,就背了幾個孩子叨咕,還是不贊成郭喜轉讓鋪子的決定。他也想借夏二叔的光,但要拋棄自己的鋪子,哪怕是去做前途更好的管事,他還是不願意的。
夏大姑一開始只是听著,也沒說什麼,慢慢地她就听明白了,郭姑父不僅不贊成自家大哥郭喜,還對夏二叔有些不滿。郭姑父認為,這件事,是夏二叔佔了郭喜的便宜。
夏大姑就冷笑︰「他大伯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他是能吃虧的嗎?你沒看他說的吞吞吐吐的,告訴咱們的還不知道是真是假,誰知道他們私底下打的是啥主意。」
夏大姑認為郭喜把郭玉環給夏柱做媳婦,就是為了拉攏夏二叔,他肯定是要撈便宜的。如果像郭姑父似的,她還要替夏二叔擔心,怕郭喜佔了夏二叔的便宜。
「大哥都把玉環給二柱啊,他能佔啥便宜啊!」
夏大姑不耐煩了︰「你就別操心這個事了。」不論是夏二叔還是郭喜,可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己吃虧的事情,他們都不會做。
酒席散後,夏至和夏秀才也說了一會話,主要是商定回大興莊的事。
要回家了,小黑魚兒就挺興奮的。雖然在府城玩的挺好,但他畢竟還是小孩子,日子久了就會想家。
夏至這天將小作坊全部收攏好,將鑰匙還給長生。然後,她就拿了錢袋,帶小黑魚兒上街。來一趟府城不容易,要回去了,多少都要給大家捎帶些東西,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這自然就是大采購了。
一路逛街,夏至一路跟小黑魚兒商量,都要給大家伙買點兒什麼。
夏至首先進了王家綢緞莊。她先買一個鴨蛋青的夾紗尺頭。已經入夏,天氣越來越熱,夾紗的衣裳穿著涼爽透氣,這個尺頭足夠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一人做一身衣裳了。然後她想了想,又買了一塊夏竹布和一塊大紅蕉布。夏竹布回去可以給夏橋和小樹兒一人做一身夏天的衣裳。大紅蕉布則是預備給孫蘭兒和臘月一人做一件比甲穿。
除此之外,夏至另外挑了幾塊布,打算回去給大家伙做鞋面分了。
她在前頭挑揀尺頭,王嫂在後面听到了信兒,就走過來跟夏至陪笑說話。她告訴夏至,給珍珠的那條月華裙馬上就能做得了。
「等晚一會就給姑娘送過去。再讓珍珠姑娘試試,要是不合適,咱們拿回來再改。」自從夏至自己花錢來鋪子里另外買尺頭做衣裳,王嫂待她的態度就尊重客氣起來。
夏至就說好,給伙計付了尺頭的銀錢之後,又將月華裙的尾款給了王嫂。王嫂接了錢,更加眉開眼笑,又問夏至買這些尺頭是打算做啥,有沒有需要她效勞的地方。意思是如果夏至要做衣裳,完全可以交給她來做。
「這是給家里人買的。」夏至笑了笑。
王嫂立刻會意︰「姑娘不僅能干,還這麼體貼孝順。」夏至家里人都不在府城,沒法量身量,這衣裳自然是不能交給她來做了。「姑娘這是打算要回家去了?怎麼不在府城多住些日子?」
跟王嫂寒暄了幾句,夏至帶著小黑魚兒從綢緞莊出來,就打算去桂香齋買些點心。小黑魚兒卻突然在一家金銀首飾鋪子門前站住了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