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末的時候,景帝采納了袁盎的計策腰斬晁錯,滿足吳王所謂的清君側要求以求退兵。然而吳王本就有反意,清君側不過是塊遮羞布。如今眼見朝廷軟弱,吳王劉濞趁勢自稱東帝。長安城為之嘩然,景帝這才下定決心武力鎮壓。到三月即被平息,七王皆死六國被廢。朝廷取得了徹底的勝利,阿嬌此後進宮時來往的宮人都是眉眼帶笑,可以想見此前叛軍帶來的壓力和忐忑不安。
此次平叛中竇嬰被任命為大將軍立了大功,被封為魏其候。小舅梁王據守睢陽城,抵抗吳、楚之兵。吳、楚受阻于梁,梁國損失不小,可以說梁王是出了大力。館陶為此還感慨說到底是親兄弟,阿嬌卻不禁揣測道那次的家宴看似無意之語才使得小舅這次下了死力。
去到太後宮中,竇後果然心情極好,小兒子和佷子都這般長臉也不提竇嬰之前惹她生氣的事,听話音竇嬰上午剛來覲見過。
用完午膳,阿嬌便有些思睡,竇後便就叫她就在自己的內殿睡了。阿嬌真躺在床上卻精神了有些睡不著,榻前瑞獸香爐里的青煙徐徐上升,然後一點一點消散,屋里計時的水鐘滴答滴答發出極小的聲音,卻好似滴在她的心上。
隔著一道牆,外祖母和母親的談話零零散散地飄進她的耳朵,開始不過說些家常,母女兩人都為竇嬰和陳武立了大功高興,又說了一回館陶的三個子女。阿嬌伴著這說話聲剛要睡著,听得那是館陶的聲音,她說︰「皇上是決定了嗎?也是該立了,啟弟三十四了,又經過這般大事,國本不固終究不好。」她刻意壓低了音量,但那話如此清楚地不落分毫地傳進阿嬌的而耳朵里。
外祖母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听見館陶又說︰「立長固然不錯,但那孩子說不上多聰明。」停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心性卻不錯,老實孝順。」
這回她听見竇後似是嘆了一口氣︰「孩子是不錯,我看做個守成之君是可以的。就是那個娘不怎麼好,听說對你也不怎麼客氣,你也是,老摻和弟弟的後宮做什麼。」
館陶聲音就有了些不服氣︰「她還不是皇後呢。」竇後說的這是館陶為景帝進介美人的事,立太子……美人……,听到這里阿嬌確定竇後和館陶是在說栗姬和劉榮。栗姬是對館陶平常有些不客氣,這個連阿嬌都知道。
竇後教訓完女兒後又說道︰「話又說回來了,哀家就你們這三個兒女,小武在封國,皇上一向和你這個大姐親重,她對著你都能這樣。可想而見,她如果當了皇後只怕是老婆子也不放在心上了。」這話說的有些偏心,栗姬雖然仗著寵愛在後宮很是有些跋扈,但像館陶這樣引薦美人給景帝,將心比心,阿嬌也不樂意。
後宮不得參政的風氣在漢朝尚未開始,竇後雖不像呂後那樣權傾朝野但也對景帝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就是館陶也耳濡目染地跟著學習政治。所以听到她們說著立太子,阿嬌一點也不意外。心下有些黯然,就是因為這樣館陶才想著推她當皇後吧。結果,高估了她自己也高估了阿嬌。
後面再說了什麼,阿嬌無心去听,她翻身起來假作睡眼惺忪地走出去,打斷了外祖母和母親的談話。等到晚上解衣就寢後,她躺在床上輕輕地自言自語道:「太子都要快立了,金屋也不遠了吧。」歷史像個怪獸一步步趕著所有人靜默地往前走,誰也不例外,誰也逃月兌不了。立了太子後館陶就會去找栗姬說親,被拒後就有了金屋藏嬌。
她從來沒有覺得思路這般清楚過,仔細地回憶著她知道的所有歷史。她不可能去對館陶說我不想當太子妃更不想當太後,我的命運會因此變得很慘,先不論館陶會不會覺得她魔怔,最可能的是館陶本來可能沒有這個心,被她一說突然打開新世界之門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立太子之前許給別人,想說不嫁是不可能的,景帝時規定女子年過十五未嫁需得交稅。但是她才四歲,除了政治聯誼所帶來的女圭女圭親哪會這麼早開始說親?若是外出學藝,一去十年也就避免了這回事,但她去哪尋一個名動四方的師傅呢?和親匈奴?嫁過去就是正妃,但想到館陶就她這一個獨女,想必是決心不肯的。
阿嬌反反復復地想來想去,關鍵點還是在館陶。只要打消了館陶的念頭,雖說必得嫁人但以她的身份嫁個差不離的人品還行的也不難,就是將來合不來也可以合離。但現在頭疼的是館陶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因為對權勢的渴望嗎?但館陶就是不當皇帝的岳母也是皇帝的親姑姑,唯一的大長公主。她又是怎麼有這個念頭的呢?
想了半宿也不得章法的阿嬌最終只能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得好好關注一下館陶啊,模清她的心思然後打消她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