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膳,小歇了一會。不用劉徹催,阿嬌就起來叫海棠和木筆服侍她。等到她打扮停當,劉徹剛穿好衣服。她不禁有點著急,催他快點。
他嘴上沒有說話,卻推開春陀,自己兩三下洗了把臉。就上前自然而然牽過阿嬌,到了圍場,馬監已經牽好了馬等著呢。
黑美人和劉徹的那匹叫烈焰的紅色大馬一比真是小鳥依人,不過它是小馬而且還是母馬,也正常。她上前模模黑美人,又踮腳想模比她還高的烈焰。烈焰高傲地看了她一眼,昂起腦袋不給她模。
牽著烈焰的馬監直接嚇跪了,他撲通一聲就跪下要為烈焰請罪。但是阿嬌和和氣氣地叫他起來,說凡是好馬有點氣性沒什麼。說完就接著回去逗弄黑美人了,劉徹看她是真不在乎,也是真不忍心責罰烈焰,就沖馬監使了一下眼色叫他下去。
阿嬌模了一會黑美人,又—無—錯—小說從馬監手里接過草料,喂它再吃了幾口。一個翻身英姿颯爽地騎在了馬上,午後一覽無遺的草原上吹來的風把她玄青的披風吹的簌簌作響。
她去看劉徹,他坐在馬上欲言又止地。阿嬌一看就笑了︰「你還想為在馬前落了面子,哄我啊?好馬嘛,不是越烈的馬愈不服人嗎?就是看在是你的馬,我也不會跟它生氣啊。」她說完輕輕一夾馬月復,向前跑去,一邊跑一邊快樂地喊道來追我呀。
劉徹看了看她,想到姑母說她小時候和兩個哥哥一小鬧別扭就一天不搭理他們,只有對著他總是包容。她這麼被宮內宮外嬌寵大的女孩子,卻總是在讓她。明明應該是他寵著她啊,他有些無奈,看著漸漸遠去的她,揮了一下馬鞭,像一陣風卷出去。
阿嬌還真的是喜歡烈焰,再說哪有跟馬生氣的道理啊?她到底是生在紅旗下十八年的小孩,始終做不到像這個時代的貴族一樣一個小不快就打殺一群奴婢。
至于讓著劉徹,天地良心,你要知道這個是終極boss,只怕會狗腿把。不就是個小孩嘛,不跟他計較就是啦。
要是知道劉徹腦補這麼多感人的情節,她一定強烈要求再做幾件感天動地的事情再長大。
烈焰是匹好馬,也是匹烈馬。當初為了馴服它,劉徹也是很費了一番功夫的。它在陽光下像一團燃燒的火球,奔跑跳躍時,身上肌腱凸現,一塊塊的,神健得很。自然不是黑美人這個溫柔的小母馬可以比的,所以不用一會就追上了阿嬌。
阿嬌知道黑美人比不上烈焰,也不在意,還是按照自己最舒服的速度跑。但是劉徹跑了一小段就勒住馬等她,這麼反復幾次後,還真激起了阿嬌的好勝心。
她想起學馬時師傅教她的,用韁繩輕輕打了一下馬頸,又甩了個空鞭。受到鼓勵的黑美人陡然加快了速度,這一下午就在她和劉徹的你追我趕、停停歇歇中過去了。
等到天空被夕陽染成血紅色,他們才停下來不再騎。也就是停下來,阿嬌才發現自己幾乎是騎了一天的馬。她停下來才發現兩條腿的內側磨的生疼。雖然馬鞍上放了厚厚軟軟的兔毛墊,但下午後來跑的快了,劇烈的顛簸加上一直保持不動的姿勢以及經驗的缺乏。她略動一下就覺得渾身都跟散了架一樣,哪怕黑美人幾乎是臥在地上了,她也費勁了半天才從馬上下來。
很累,她可以說兩輩子沒有這麼累過。前世,因為特殊的身體原因,體育課老師都不敢叫她跑步。這輩子,館陶更是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騎馬?狩獵略騎騎就算了,沒事還騎?再摔了呢?
但是雖然很累,心里卻覺得充實快樂極了。她伸出手模模黑美人,又抱著它的脖子夸它真棒真好。黑美人就跟听懂了一樣,在原地用前蹄輕輕地畫了個小圈,好像在說阿嬌夸她,它很高興。
阿嬌又吩咐馬監回去好好給黑美人刷刷,喂它好的草料。才一步三回頭跟著劉徹上了輦,馬真可愛,才一天,她都很舍不得它了。
劉徹看她掀開簾子還在看著馬一直到看不到才坐好,握住她的手語氣肯定地告訴她︰「放下吧,你騎過了,又這麼喜歡它。黑美人回去,待遇肯定就不同了。」
大帝說話,還是很有信服力。
她有些累了,靠在劉徹肩上。在御輦平穩的前進中靠在他身上睡著了,劉徹摟緊了她。
劉徹說的沒有錯,烈焰做為劉徹的馬向來是馬中一等一的待遇。而黑美人,今天太子妃對它的偏愛馬監也是看在心中。一回去,它就換到了單人間,和烈焰住在隔壁,歸給養烈焰的馬監一起養。
白天為了烈焰跪下的小馬奴打了水來先給黑美人這個溫柔的小母馬洗刷過,才給烈焰打水來,烈焰對小馬還是母馬的黑美人還是很謙讓的。它一直安靜等著,等到小馬奴刷它的背,它才舒服地發出一聲輕哼,小馬奴也高興起來。他對著烈焰自言自語道︰「你啊,宮中都知道太子妃娘娘身份何其貴重,你還那麼傲。」說完自己又笑了,馬怎麼知道這些呢?他又接著說道︰「還好,娘娘看起來特別喜歡馬,太子爺更是喜歡馬。想來,以後你肯定能跑個痛快,真好。」
阿嬌在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抱著她在往前走,轉彎又推開門。她被輕輕放了下來,她伸手去模,是羊毛氈。她睜開眼楮,不是太子宮,是猗蘭殿。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劉徹正在點燈,他蓋上最後一個燈罩。四角點了炭盆,屋內很暖和。他轉身看到阿嬌坐了起來,燈火映著他的俊朗的五官,他幽黑的眼中似落滿了星光。他忽地一笑,真稱得上英氣逼人。
阿嬌忽地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她看看四周,看到了牆上現在看來刻的有些歪歪扭扭的阿嬌和劉彘。不禁有些感慨,一晃他們就這麼大了,那個小小在牆上認真刻字的劉徹好像還是昨天。她伸出手模模這兩個名字,臉上寫滿了回憶。
劉徹靠著她席地坐下來,他也伸出手摩挲那兩個名字。
她不說話,他也沒有說話。
四眸相對,一切盡在無言中。
至于想的是不是一個腦回路,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兩個人相視而笑就是了。
過了許久,還是阿嬌先打破這片寧靜,她輕言輕語地問道︰「怎麼想起來這了?」
的確是好久沒有來了,自他不住在這來的就不多了,等隨著年紀的增大,父皇和朝臣寄予他的希望更是越來越大。他要學的要看的越來越多,也就更顧不上來這了。
猗蘭殿越來越像他心中最隱秘的存在,他一刻沒有忘記它,沒有忘記在其中和阿嬌度過的那些歲月。
他沉默了一會,沒有回答她。
他伸手往袖中探去,模出一塊玉佩遞給她。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是看他特別緊張地盯著她,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給她的。
阿嬌接過後,就帶點神聖地開始審視大帝給她的玉。
這玉色白,如凝脂般流動著含蓄光澤。很顯然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是和田玉的一類。她不禁走了個小神,自己就是現在回到現代,憑借著這麼多年的貴族生活的燻陶,光靠鑒別個漢代文物也是能養活就自己的了。
走神了,走神了。
她深感對不住緊張認真的大帝,趕緊把自己從自我感覺良好中拉回來,認真打量這塊玉。正面浮雕了一朵像模像樣的桃花,她反過來一看,用小篆刻著一個「嬌」字。
她對這個刻的筆跡簡直再熟悉不過了,這跟牆上的字如出一轍,是劉徹刻的,而且還是小時候的劉徹。
她去看劉徹,他還在躍躍欲試地等著她的評價。
她有些哽咽︰「刻的真好,我特別喜歡。」小時候的劉徹那麼的單純地喜歡著她,那麼信任地把什麼事都告訴她這個阿嬌姐。這是他什麼時候刻的呢?還去學了雕花刻字,又為什麼這麼多年不給她呢?
等到了她滿意的評價,劉徹一雙粗黑濃密的劍眉也多了些柔和,他指著玉上明顯的鎖孔告訴阿嬌︰「我是做玉佩想送給你的,但是我不會打穗子。」
阿嬌的桃花眼里浸滿了溫柔,她笑著說︰「我叫木筆教我,她們都說木筆的女紅好極了。」
桃花。
是說她像桃花一樣美?
還是像詩經中美人贈茅荑一樣,還有別的所指呢?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所以才要在成婚後送給她?
會不會太自作多情了啊?
她在發揮女生天性天馬行孔地聯想時,劉徹又開始刻字。大帝啊,這都是文物啊。不過,想想大帝刻了,可能能增加文物價值。刻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保存那麼久。
她歪著腦袋看劉徹刻,他刻的沒有一點新意。還是阿嬌和劉徹,不同的就是他的名字變了變,刻的手法也明顯得到了進步。
刻完後,他又在下面補上了年分,後元年。
等到自覺完美後,阿嬌已經靠著牆睡著了。這次是熟睡,他俯在她額頭應下一個吻,在心中說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把她輕輕地撈起抱在懷中,步伐堅定地朝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