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公釣了一個時辰才釣上的魚正在水桶里悠哉悠哉游的快樂,案板上干香蕈同干蘑菇也已經泡發開了。豆腐也切的齊齊整整碼在那,雪舞正在銅盆里洗蔬菜。
老太公尤其愛炒的青菜,一頓都少不得。
阿嬌便在鍋里燒水後把豆腐煮去豆氣,再從陶罐里把煮好的斑鳩湯一傾而入。
竹歌用刀是一流,這麼一會已經是把魚片完了。光亮鮮紅,薄的略在滾水里燙開就能吃。待鍋中湯滾開後,阿嬌下魚片滾數刻,加糟油、蘑菇屑、松子仁屑、斑鳩屑、香蕈起鍋。
雪舞的素炒菘菜也好了,竹歌也早把昨日的大條案擺上了。幾個人還像昨天晚上圍桌而坐,迎著霧氣氤氳在鍋里下筷子。
豆腐用斑鳩湯和魚片、蘑菇炖過後,實在是味道只應天上有。但吃這熱騰騰的豆腐可是很有技術含量的,從鍋里現夾出來的燙人的很,一口咬下去,燙的而說不出話來,幾乎覺得胃都給燙疼了。
但要是在碗里晾涼了,味道興致都大了對半。最好的是略吹吹,心里帶著點急促等著,等到終于入嘴時雖還燙但卻是已經能入喉了。
在這等冬日里,幾個人圍著而坐。小酌果酒,對著一鍋鮮香四溢的豆腐斑鳩鍋,吃得是不亦樂乎。渾身都熱暄暄,暖烘烘,暢快極了。
菜有葷素,猶衣有表里也。富貴之嗜素甚于嗜葷。豆腐的色澤濃郁,其味清香,入口滑女敕更是尤其對了老人家的口味。
席間難得話也多起來了,不時同幾個晚輩講些從前事來。松石齋里笑語盈盈,和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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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椒房殿。
也是傍晚時分,不過比起松石齋的溫馨,這兒簡直靜得唬人。一應宮人全都被打發到偏殿去了,連大聲出氣都不敢。
春陀急得只在院子里打轉,卻又沒有法子。只能干著急,從昨日找到今日黎明也還是在金屋里一無所獲。
拖的實在拖不下去了,沒法子,春陀只能去側殿向劉徹回話。他到了門口到底還是沒有叫小黃門把那些竹簡帛書抬進來,嘆了口氣做好了被打的幾個月下不來榻的準備。「陛下……」
他話還在舌尖打轉為難,劉徹就已經朝他擺手了,叫他退下去帶上門。
春陀看著打小伺候的皇帝連發怒勁都沒了,心中發酸。知道陛下也早知道合該什麼都找不出來,只是不甘心,不甘心……
陛下看起來疲倦極了,看這樣子是在這坐了一夜。也沒有去安歇,這怎麼成呢?
用膳也不好好用,覺也不好好睡,這麼下去就是好人也給熬壞了啊。
春陀便輕聲勸道︰「陛下,用了早膳睡一覺吧?」
劉徹沒有看他,只是搖頭。
春陀又壯著膽子再勸,又想到陛下一向孝順。便又說︰「陛下,您這樣?太後該心疼了。」
劉徹自小時起便沒有像民間孩子撒歡耍潑過,一半是因為太聰明了已經不屑于那麼幼稚了,而另一半則是因為心疼王太後雖為寵妃卻時常受栗姬的氣,要給母親爭氣。
劉徹本還沒有如何,听了這話。斜睨向他,眼神銳利冰冷,**陀心下一滯。
「出去!」劉徹冷冷地說。
春陀張張嘴,到底還是不敢頂撞。只得把話咽回去,往殿門口倒退出去。
于是,天子終于如願得到了安靜。
他在這殿里從黎明坐到暮色四合,一動未動。整個人像是難過的狠了,但眼神卻又格外明亮起來。在這寂靜的殿中,像極了離群索居的狼。
眼看不是個事,春陀思前想後還是叫小黃門去往長信宮遞信了。而後就是在院中像陀螺一樣打著轉,等太後來親身勸解陛下。
自作主張,一頓罰是少不了的。但哪能看著陛下這麼下去?
想到這里,春陀不禁有幾分埋怨起皇後來。
但也只敢深深藏在心里誰都不敢說。
終于又的等了半個時辰,王太後終于從長信宮中來了。春陀忙上前去見禮,王太後擺手朝殿內望去問道︰「皇帝怎麼樣了?」
春陀一邊伴著王太後往里面走,一邊回話︰「奴婢也委實不知,陛下發了火,不叫人伺候。」
午間時,春陀想著能不能緩過來點。便扣門問詢,陛下在里面發了老大的火,听聲音 里啪啦砸了一地。
春陀就是有九條命,也不敢再問。
王太後嘆了口氣,心中默然道︰也真是冤孽,都是自己造下的冤孽。
一路再無話,到了皇帝在的殿門前。太後親自上前推門而入,就見一盞玉杯迎面砸來。「滾!」
索性是劉徹信手往身後丟的,饒是如此,好懸砸到太後腦門上。
王太後尚未說話,春陀嚇的不輕,忙說話︰「陛下,是太後!」
劉徹身形微微一顫,轉過身來。果真見是王太後,臉上冰寒卻仍是不改,也不同太後見禮。
一時,殿中氣氛竟是僵住了。春陀恨不得挖洞趕緊跳下去,自作主張請太後來還算了,陛下竟給太後臉色看。
這可不一會陛下責罰他時,連個求情人都沒有?
良久,劉徹才輕輕道︰「太後來了。」
太後,不是母後。
一字之差,疏離頓顯。
王太後面色便更不好了,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往殿內進去。春陀忙把門帶上,在廊下侍立著。
殿中沒有點香爐,但如果仔細的聞,木頭的香味還是在空氣中浮動。
而王太後聞到了傷心的味道,那麼絕望地傷心,那麼叫她也肝腸寸斷的傷心。
她的兒子,一向意氣風發的兒子。
坐在案前,像一截沒了生機的枯木。
眼神中的炙熱明亮,反常的叫人心顫。
春陀使人來長信宮中報信,王太後當時就一陣目眩眼花。知道這是找不著阿嬌,皇帝給氣的給急的給傷心的。
只是,竟不知道到了這般地步。
找不著了,折騰了這麼幾個月。看來是找不著了,也不準備再找了,王太後心中有了定論。
心中百感交集,這其中最噬心的是後悔。
後悔,每時每刻不在後悔。
早知道阿嬌對皇帝是這般比命重的人,就是叫她把孩子生下來立為太子又怎麼樣?
外戚之禍,難道他不知道防嗎?
這天下都是他的,他難道會不精心嗎?
再說,這天長地久幾十年,就沒有變數?
但是再後悔也沒有,縱使她是這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也不能叫時光流轉,一切重來。
到如今,兒子知不知道真相倒還在其次了。照這情形下去,皇帝沉迷酒色一蹶不振是馬上的事了。她不能眼看著先帝守護的大漢交到兒子手上變成這樣,不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