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這個念頭不過略轉了轉,就被阿嬌堅定地打消了。上次那是不知道頭尾,張博達又連清醒都快做不到了。事急從權才喊的,現下怎麼能喊呢?
但也實在走不動了,熬過了最困倦的時候。倒不想睡了,只是腿腳已經麻木了。
不能停,阿嬌知道眼下停下來。再想提起腳步來,那才是更累人。
她出宮之時,誤入山林之中。已經領教過一會了,那個時候要不是有衛子夫一家相救,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衛子夫?她唇間無聲地呢喃起這個名字,自夢中見著陳後因為衛子夫封後而吐血的不平心緒竟是平緩了許多。
到底也不怪衛子夫,到底還是劉徹不好。
陳後最後也是明白了吧,所以她自請同太皇太後葬在一塊。只願和劉徹生生死死,再不相逢。
而現在,卻也是造化弄人。
她這個元後和衛子夫那個繼後倒都沒有在宮中,也不知道這漢宮之中以後倒是誰主未央?
又不禁苦笑起來,左右是與她無關了,擔心什麼呢?
這天底下難道還沒有人能做的了皇後了,只要皇帝喜歡,歌姬不也照樣送上皇後之位,金尊玉貴。
她輕輕嘆了口氣,在雪地里繼續逶迤而行。
這山中走久了,一開始還能借著陽光模模糊糊地算時間。到了這夜里,竟有些模不準了。
現在估模著應該已經到天明時分了,四下里卻是暗的嚇人。月光也隱沒了,幾個人只能借著雪光走一步看一步。
阿嬌臉已經木的沒有了知覺,倒也不覺得冷了。她耐著性子自己掐算著又走了一個時辰,終于停下腳步來不肯走了。
撿了一塊石頭坐下,好在穿的厚實。倒還沒感覺出來多涼,竹歌同雪舞兩個見她不走了,自然也是停下來找石頭歇腳。
不能再這麼被動了,難道就一直困在這?
阿嬌自顧自想著,她從前大概是想差了。一味想著老太公不能把她們困在這,但眼下事實就是如此。
要想出去,只能靠她自己。
又或許,張博達也是對了一半的。自說了要叫她出陣,張博達便咬定了老太公這是要教她,又再三囑咐她記牢地圖。
老太公,可能真的要教她。只是這圖卻是錯的,就是來看她怎麼應對。
她自己?靠她自己嗎?
阿嬌不免嘴角由衷苦笑起來,從小到大,好像還真的沒有靠過自己。
在堂邑候府中,有爹娘慣著。進了宮,有太皇太後寵著,劉徹疼著。所用所得,哪有一樣是靠她自己呢?
就連給昱兒報仇,靠的也不是她自己。從出宮而走,直到這松石齋,靠的還不是她自己。
她一直想著不要被這時代所浸沒完,總得留著點從前的自己。只是沒想到,改變從來都是這樣無聲無息又徹頭徹尾。
前世的時候,靠著自己的努力上好的初中,好的高中。靠著自己的勤奮和悟性去學琴,雖說一向過的靜極了,但心里卻是快樂的。
新做會一個題,新練會一首曲子。總能叫她心里由衷地快樂起來,沒成想這世這樣的樂趣竟越來越深,直到連自己也忘了。
她坐在石頭上,目光幽遠。忽然,綻放出奪目光輝。起身望向天空,早該天明了。只是還只像後半夜時分,到天空中星辰不知不覺多了起來。
阿嬌定了定心神,仔細地回憶起來了從前學過的知識。辨樹木年輪自然是好辦法,只是這里最小的樹也是合抱粗細。就是雪舞同竹歌再厲害,沒有工具,難道還能單手劈開?
那便看星星吧,前世看星星的時間少,這世倒是補回來了。夏夜中,她總愛在廊下看星星。
北斗七星是最好找的星星,雖然總是在變化。但一把勺子的樣子是跑不掉的,把勺頭兩端之星星連成一直線向勺口方向延長,約往下走不遠,就能見著一顆微微顯著黯淡的北極星。
順著這顆星畫直線往四周看去,差不多在同樣的距離中便能連上仙後星座中的一顆星星。
仙後星座由五顆星形成,看起來像英文字母的M或W傾向一方的形狀。
看來的確是北極星無誤了,阿嬌便站起身來,指著北極星。「我們往那顆星的方向走,不管能不能出陣,出了山也不錯。總不能,在這凍死。」
她話到尾音,帶出幾分笑意來。一掃之前的沉郁,竟似充滿了自信般。
竹歌同雪舞是從小到大吃了不少苦的餓,在雪地中湊合一夜也算不得什麼。只是阿嬌到底同她們不一樣,兼之這陣中詭異萬分,久留到底不是長久之策。
便也歡欣起身,往前走去。雪舞年紀小點,心性活潑。便邊走邊好奇問道︰「這也沒有司南,女士是怎麼認得方向來的?」
司南早在戰國時期就發明了。是用天然磁鐵礦石琢成一個杓形的東西,放在一個光滑的盤上,盤上刻著方位,利用磁鐵指南的作用,來辨別方向,是指南針的始祖。
阿嬌歇了這半響,又辨別了方向,心情也輕松起來。走路也沒有那般累了,笑盈盈地邊走邊同她們解釋。
竹歌同雪舞听了她說,從北斗七星和仙後星座兩相印證下去。果真都還是匯于那一顆心,不免連聲叫奇。
迷路迷的自然是方向,只是阿嬌不信松石齋主人竟還能改天換日不成。
現在有了方向,走出去想必是快了。
她腳下加快,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
忽然見不遠處光亮大盛,白芒刺眼。幾個人心中大奇,不便愈加加快。
等到終于踏入白光之中,幾個人不免大吃一驚。望著陽光遍地的山林緩不過神來,這不是深夜,也不是黎明,竟然好似上午時分。
阿嬌幾個呆呆地望著這遍地陽光同一地白雪,半響才听竹歌開口。「好似有人來了。」
雪舞傾耳細听了下,也道︰「還是很多人呢。」
阿嬌卻充耳不聞,只是看著這滿地陽光。怔然出神,難道這是出陣了?
難道之前所經歷的都是謎障?
以天地山脈所為的大陣?這得怎麼樣驚世之能才能成?奇門遁甲竟然有如此恐怖之處?
為什麼到了後世卻漸漸淪為算命之說?甚至已經和騙術劃上了等號,這樣的智慧究竟是怎麼失傳的?
還有,最在心中跳動不安的是,松石齋主人究竟是誰?普天之下誰能想到在這深山之中,有如此人物?
阿嬌冗自沉浸在思考中,卻不妨人聲漸漸多起來。她這才抬起頭來,這才見約莫幾十人各牽著一頭驢,往這過來。(未完待續。)